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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大地之歌》第二章《绿皮火车》第三、四节:打工妹周杏雨暗夜列车上的恐怖经历

第三节 过邯郸

悠远的汽笛声响起,列车出发了。车窗外璀璨的华灯、楼房建筑,开始缓缓倒退。很快,火车加速,外面一切都在飞驰,景象变得模糊了。等列车入空旷的原野,窗外变得漆黑一片,时有一两盏灯火闪过。偶尔,听到一声凄厉的长鸣,来的钢铁巨龙,挟裹着劲风,呼啸而过。

飞驰的列车,把杏雨越载越远送到陌生的异乡这是杏雨平生第一次坐火车,刚上车时,忐忑的心情中还带着一丝新奇;不久,思乡的情绪慢慢从心底里漫上来凌晨从家出发深夜坐车,一直处忙碌、焦急等待之中,这种情绪还不甚明显现在安顿下来了,思乡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望着外面茫茫夜色,想起离去的爸爸,想起终日劳累妈妈想起年少懂事的妹妹和弟弟想起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在列车上在长夜里,杏雨暗暗流泪了

这趟临时列车拥挤不说,停车还特频繁,有时是因为到站,有时是因为会车。每当有人下车,杏雨就得以朝里面挪动一步,把自己原来的位置让给新上来的乘客。过了许久,疲倦至极的杏雨,竟紧靠着车壁,站着进入梦乡。杏雨梦到妹妹弟弟一起,带着花狗花斑豹海螺山上割草;又梦到被电子厂录用,坐在整洁宽敞的车间里工作。

突然,腿上的一阵疼痛杏雨从梦中惊醒了。原来,一直站着睡的杏雨,不知时滑倒抱着行李蜷缩在过道上睡着了。火车刚刚到了冀南大站——邯郸站,乘务员急着开车门,朝杏雨喊了声,不见反应便用皮鞋踢醒她

挨了一脚踢的杏雨一个激灵,睁开蒙胧的眼睛,愣怔片刻,才灵醒过来:自己已经离开家乡,坐在南去的火车上。她迅速抱起行李,站起身来贴着车壁,以便腾出空间方便乘客下车。

邯郸站下车的乘客杏雨得以换位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但仍是站着是一样拥挤。每当困乏得实在忍不住了,杏雨就或站或蹲,小睡一会儿。可这是无法睡稳的,每到一站,当乘客上下车时,杏雨就得经受一番折腾。

天亮以后,杏雨终于换到了车厢车厢里面更拥挤不堪,甚至还不如原来的位置乘客塞满了座位、塞满了过道。两人座挤着三、四个人,三人座挤着四、五个人,连两排座位之间的茶几上坐了人,还有人躺到了座位底下。

车厢里除了乘客就是行李,行李架上、地板上,大包小包,满满当当。各种难闻的异味混杂在一起,充斥着这狭小拥挤、密不透风的空间。上厕所的、找水喝的,不断有人过往。可这些人总是着急而去,失望而回。车上甭说开水,连冷水也没有一滴,有人干脆坐在了取水池上。找水喝的乘客不死心,非要让坐在水池上的人起来,亲自查看一番。结果是把水龙头正转几圈、反转几圈,都挤不出一滴水来,才死心。厕所倒是每节车厢都有,但不知是何原因,有的总是处于锁闭状态,有的则挤进了乘客,总之很难找到一个能用的。有的乘客着行李,不知疲倦地挤过来挤过去锲而不舍地寻找立足之地有人过,杏雨不得不一只手把着椅背,偏着身,尽力保持着身体平衡让乘客通过垃圾满地都是,淹了脚面,却从没有人打扫过一次,乘务人员也从未露过一面。

火车上唯一恪尽职守的是卖盒饭的服务员,推着小推车来回穿梭叫卖,杏雨深受其苦。卖饭的小推车通过时,杏雨除了闪身躲开,还要把行李拿起来抱在怀里。为此,每听服务员的叫卖声传来时,杏雨得早早地做好准备。饶是如此,还是无法避免小推车一次又一次到脚上不仅能抱怨,还要遭受服务员的白眼和训斥。

近中午时,火车又在一个不该停的小站临时停车了。停车前火车紧急制动,一个大包从行李架上滚下来,砸在杏雨肩上,砸她一个趔趄。起初人们还以为只是一次会车,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火车依旧岿然不动,似要长期驻扎下来。期间,小站附近的居民发现商机,备了热汤热饭以及土产小吃,涌到车下来叫卖。等得不耐烦的乘客,纷纷打开车窗买吃的买喝的;杏雨舍不得花这个钱,就一直忍着饥渴站着,饿极了就吞吃几口干粮渣渣。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火车才好像从睡梦中苏醒,“咯噔”一声响上路了。已等得绝望的乘客松口气,这才有心思抱怨起来;而让杏雨最担心的,莫过于误了电子厂的招工日期。

第四节 父子俩

火车启动不久,从别的车厢挤过来两个民工,背着大包小包。在他们艰难穿过时,杏雨尽全力让出空间,二人顺势停在了杏雨身边。

这是父子二人。父亲四十多岁的模样,穿着靛青色臃肿的棉衣棉裤,棉衣的袖口处露出了发黄的棉花;儿子二十岁左右,穿着稍稍比父亲好一些,是一件半旧的草绿色军大衣。从父子二人絮絮叨叨的谈话中,杏雨知道他们因在工地看守没能回家过年;现在回家,准备用打工挣的钱起一栋房子,儿子成亲用

终于又熬过去大半天卖盒饭的小推车经过最后一轮穿梭,停歇下来渐渐深了,车厢暗了,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乘客东倒西歪渐渐入睡杏雨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安生生呆一会儿了。心里放松了,疲乏和睡意一起袭来。杏雨渐渐支撑不住,身不由己在自己的行李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多久,一阵悉悉簌簌的声传入杏雨梦中。声响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持续好久不停歇,胸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弹跳。杏雨一个激灵过来,抬一看,模模糊糊一个人影站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杏雨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个中年男子,拿着一把小剪刀,正下死眼盯着自己。

杏雨急忙摸了一下胸口装钱的地方,虽然硬硬的还在,却感到有些异样,那里已被剪开半指长的口子。

是小偷!杏雨一下子醒透了。她感到一阵恐慌恐慌中又带着庆幸,小偷刚剪开一半,钱还未来得及偷走···杏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小偷。

看什么看!”一个恼羞的声音低低地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杏雨才发现小偷还有同伙,手里亮着一把明晃晃的凶狠的目光朝自己瞪过来

杏雨心跳得厉害,似乎要冲出胸膛,但不知道该怎么办瞄了一眼周围的乘客,大部分东倒西歪地沉睡着;有几个被吵醒的,都不敢吱声离她最近的父子二人,靠着行李卷,歪着头打着鼾声,睡得正香。

“豁出去吧!大喊一声,也许惊醒的乘客会群起而上,把小偷制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小偷气急败坏狗急跳墙,扑过来给自己一刀!果真那样的话,就是给家里添个天大的麻烦!工没法打了,债没法还了,日子彻底没法过了!”

两种声音正在杏雨的脑海里激辩着,负责嘹望的小偷突然朝同伙说声走两人便一前一后挤

别的车厢。刚走出几步,拿刀子的小偷又折返回来,杏雨惊慌地抬头看,正跟他的目光短接。小偷剜了杏雨一眼,亮着刀子在杏雨面前晃,恶狠狠地威胁:“少多嘴!否则别怪刀子不长眼!”

小偷走了,杏雨站起来,一身的汗,双手也都汗湿!小偷走入别的车厢后,杏雨才敢行动,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东倒西歪的人群中过,来到车厢顶头的乘务室,急急地敲响了门。

敲了很久门没开,乘务员大概睡着了杏雨接着又敲。终于,门开了一条缝儿,裹着棉大衣的女乘务员现身了

敲什么敲,深更半夜的!”也许被扰了好梦,睡眼惺忪的乘务员一脸怒气。

“车上有小偷!他们差点把我的钱偷走,幸亏···”杏雨急急地报告。

“钱没丢你还嚷嚷个啥?!”

“可他们会去偷别人呀?”

有小偷找乘警!”没等杏雨把话说完,乘务员一声把门上了,震得杏雨一哆嗦。

“可乘警在哪儿?”杏雨没有勇气再次敲门问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睁眼一直挨到天亮。庆幸的是,小偷并没有再来光顾。

火车到达下一站,民工父子也醒了。他们夜里睡得很死,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父子二人打着哈欠,早早地背起行李,准备下车。

“就要到家了!”儿子兴奋说。

“出去都两年了!你妈肯定又见老不少!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操劳!”父亲感慨说。

“等房子盖起来,爸你就别出来了。我也不小了,一人出来打工也能管好自己。”儿子说。

“到时候再看!”父亲答。

火车进站停稳,上下车的人很多,车厢里拥堵不堪。父子二人干脆打开车窗,儿子先从车窗跳下去,然后父亲把行李递给车下的儿子,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过了一阵,警铃响起,火车又要启动了。恰在此时,刚下车的父子二人,竟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他们冲到车窗下,父亲跳着脚,舞乍着双手,拼命地喊叫。儿子则用拳头疯狂地擂击车窗!由于隔着玻璃,只见他们的嘴动,却听不清他们在喊叫什么!靠近窗口的乘客还以为他们落下了行李,便打开车窗,这才听清父子二人前言不搭后语的喊叫——原来他们身上的钱在车上被偷光了!就在此时,列车也徐徐启动了!

听了这话,杏雨心里一震,才明白小偷对自己动手之前,已掏光了父子二人身上的钱!而那时,父子二人也许正做盖新房、娶媳妇的美梦!望着车窗外面如死灰的父子二人,杏雨心如刀割,比自己丢了钱还要难受!列车开始加速,绝望的民工儿子还死命地把着车窗,跟随着火车跑动,似乎想把火车留住!最后,还是父亲用力拉开了不要命的儿子,父子二人一起瘫坐在了站台上!

天已大亮,横七竖八睡了一夜的乘客,都醒了过来,车厢里恢复了白日里的嘈杂。整整一个上午,杏雨都在发呆。想着钱被偷光的民工父子,想着他们辛辛苦苦打工两年挣的血汗钱,一夜之间丢个精光,盖新房子娶媳妇的计划也随之泡汤,杏雨心里难过得要死。早知如此,自己当时拼了命也该抓小偷的···直到下午,杏雨才缓过一点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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