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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箫声 ›《西域,不知是传说》第六部《三州四镇》第一章 皇帝天可汗 之玄奘与文泰 (一)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玄奘与文泰 (一)

圣旨一下,各色人等凡是吃不上饭的,扶老携幼外出觅食。有的东进,有的南下,也有的西去。各有各的主意,各打各的算盘,有投亲靠友的,有信马由缰的,也有返回原籍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两个人格外引人注目,两个和尚。
一个是秦州(甘肃天水)的和尚孝达,孝达是来长安学习的,不巧赶上了饥荒了,只好辍学回家了。跟在孝达身边的是长安的和尚玄奘。哦,还是个名人,而且是大名人。
玄奘和尚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唐僧在中国历史上的知名度非常之高,老少通吃,不知道唐僧的基本上可以定义为文盲了。此次就是借着讨饭的路前往西天取经。
在小说里玄奘和尚是受唐王李世民的委托前往西天求取真经,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要是没有这个讨饭令,玄奘还真不知道怎么出关?
玄奘是河南陈留人士,俗家姓陈,也算是书香门第。玄奘出生的时候正是隋文帝开皇二十年(公元602年),等到长到七八岁的时候隋朝已经开始衰落了,玄奘 的家里也衰落。父亲辞官在家,也就没有了收入,读书人又不会种地,日子就一天难似一天。不过孩子教育问题可没拉下,也就在这个年龄,玄奘开始跟着父亲识字 读书。
十岁的时候,玄奘的父亲去世了,家道就更加艰难了。玄奘就不得不跟着出家在洛阳净土寺的二哥来到寺里,也算找到个吃饭的地方。算是不是和尚的和尚,编外人员。
想当和尚也不容易,和尚也算一个热门职业。既不用当兵,也不用交税,还有饭吃,多享受哇!所以隋廷严格控制和尚的数量,每年录取的数额有限,既要符合年龄的要求,还得经过考试。难度与考公务员差不多,都是铁饭碗。
玄奘十三岁的时候正赶上和尚资格考试。按说十三岁还太小,不能参加考试。但是玄奘少有大志,人小志气高,被主考官大理卿郑善果一眼相中,就此破格走进了和尚队伍。郑善果还对玄奘有个评价,“若度此子,将来必为释门伟器。”
成为和尚的玄奘确实很有慧根,有过目不忘之能,佛法经意一点就通。之后的天下就是战乱纷纷,洛阳也成了战场,佛门自然也不清静。所幸玄奘见机早,西进来到长安。长安也不是乐土哇,刚刚进入长安的朝廷还没有心思搞文化建设。随即玄奘就南下入了蜀。
在蜀中的这几年玄奘是学问大涨,名声四溢,二十岁的时候正式受戒成为比丘。数年的工夫蜀中的佛经基本上都读完了。于是玄奘和尚顺流而下,过三峡、游荆州,之后北上河南安阳,一路上寻师访道、开坛讲经,于公元625年再次来到长安,就师于法常、僧辩二位高僧。
也就在这个时候玄奘萌生了前往印度求取真经的念头。也不是出风头,主要感觉到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佛经残缺不全,有些甚至是经意不明,玄奘希望能够亲自前往佛教的故乡学习梵文,再译真经。
这个动议一提出来就得到很多和尚的赞同,凑热闹的太多了。那是出国呀,报名的很多。这些人就写了个申请,打了个报告,希望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
啊?这还要批?
到唐朝这个时候佛教传入中国已经很多年了,经成为很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多人一生的追求。国家对佛教的管理也逐渐形成了一整套的制度,民有户口,僧有僧籍。
按照唐初的规定以僧隶寺、以寺隶官,国家通过寺院管理僧众,僧众也不能随便离开寺院。在全国范围内,“置十大僧,纲维法度”。十大僧,也就是十位德高望重的法师,这也就是唐朝最早的僧官了,前面提到的法常、僧辩就是十大僧的成员,再往上就是国家机构尚书祠部。
报告打上去之后,很快就有了结果,效率还真高。不高不行啊,李世民登基之后对中央直属系统进行了精兵简政,整个中央一级政府就剩下六七百人了。效率不高时刻有下岗的危险。
审批结果是不行!
拿到批示大部分人就打退堂鼓了,领导都说不行了就洗洗睡吧。继续坚持的就剩下玄奘一个人。再打个报告,还是不行!
愈挫愈勇,玄奘还真铁了心了,不批就自己去。正在琢磨怎么出关的时候,公元627年八月就有了这个讨饭令,玄奘就跟着孝达起程西去了。
经秦州、兰州,越过黄河,不日来到了凉州(甘肃武威)。
在凉州开坛讲经,一讲就是一个多月,也是盛情难却。凉州的僧俗二界都知道玄奘的大 名,这个面子是推脱不掉的;也都知道玄奘此行是要前往西天取经,名人效应轰动一时;再者我估计玄奘和尚的行资有点不足了。讲经也不白讲,听讲的人会施舍一 些香油钱。一个多月的时间,香油钱就堆积如山了。玄奘倒没都拿走,毕竟不是为了钱,也拿不动。那年头也没有卡,可以打到卡里。
等到准备上路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塞外已经不仅是饥荒遍地,已经是刀兵再起了。
贞观元年对中国大陆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中原内自然是李世民登基称帝,草原上东突厥人的统治也到了衰败的边缘。天灾成了压倒东突厥人的最后一刻稻草。五月都能霜降,这一年的天气得有多异常?
也许天灾之后首先给頡利可汗带来麻烦的却是昔日治下的奴隶,被突厥人掠去的汉人。“突厥内大雪人饥,羊马并死,中国人在彼者皆入山做贼。”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史书里没有记录下这些英雄的名字,想来也是一段荡气回肠;书上记录下来的是草原上铁勒人对突厥人的挑战。“同罗、 仆骨、回纥、薛延陀自立君长,将图反噬。”这里面需要我们引起注意的是回纥、薛延陀。
薛延陀我们应该很熟悉,前些年曾经与契苾建立了契苾-薛延陀汗国。后来在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时代自去汗号。“回纥等六部在郁督军山者,东属于始毕(东突 厥),乙失钵(薛延陀的首领)所部在金山者,西臣于叶护。”不在金山的薛延陀各部自然都归附了东突厥。薛延陀事实上被分成了两支。这次起义的是东支薛延 陀。
回纥人则是第一次以一个角色的形式出现在历史上,不再是书上冰冷冷的“回纥”两个字,而是一个名字,一段传奇。
这个名字很多人看了都会感到温暖无比,就是在凉州的玄奘和尚也会肃然起敬。领导回纥人的是一位叫做菩萨的英雄。不用说这是一位佛教徒。这位菩萨是不是能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我们不大清楚,总之是一位草原英雄版本的菩萨。
菩萨是广义上的官二代,菩萨的父亲时健也是回纥的首领。只不过菩萨接班不是靠了老爸的关系,而是名至实归、而是众望所归,还是一位民选领袖。很早的时 候,菩萨就在部落里获得了很高的威望,高到了老爸都感到为难的地步。据说时健就把菩萨赶出了部落,实际上据我们判断就是让菩萨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锻炼锻 炼。小鸡笼子里是养不出苍鹰的。
菩萨成为首领不久,草原上就出现了现在这个能够挑战突厥人的机会。与草原上大多数铁勒部落一样,回纥人臣服于突厥。 只不过回纥人还保持着自己的姓氏,药罗葛,这也说明回纥人并不是突厥人的嫡系,位于突厥统治圈的外围。
对外是菩萨领兵震颤四方,家里是老妈乌罗浑明断阴阳,回纥人的日子就红红火火了。天时、民意都在菩萨一边,菩萨就公开举起反突厥的大旗。至于是不是反压迫、反剥削就得两说了。
突厥人负责管理回纥等部落的是頡利可汗的两个后辈,儿子欲谷设、侄子阿史那社尔。
这个阿史那社尔是突厥人里面的活菩萨,是一个非常仁爱的政治家,“在位十年,无所课敛。” 按照阿史那社尔的想法,“部落既丰,于我便足。”在这样一位领袖的统治下,回纥人的日子不应该很难受。但是力量强了,时机到了,还是自己当家作主吧!
起义了、举旗了,也要接受考验了。欲古设率领十万突厥铁骑前来讨伐。回纥人的声势虽然不小,力量却很有限,菩萨能调动的回纥猛士也就五千人。五千对十万,显然是一场不成比例的战斗。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不少,都是世之名将的杰作。
回纥的游牧地在娑陵水,也就是现在的色楞格河,南面就是突厥人的牙帐,於都斤山(杭爱山)。战场应该就在土拉河与鄂尔浑河之间的马鬣山,这一战估计菩萨 巧用了天时,也用了地利。突厥人的十万铁骑变成了十万块豆腐。不少昔日的奴隶主变成了回纥人的奴隶。看起来菩萨并没有保佑突厥人。
马鬣山一战之后,菩萨顺势南下於都斤山,再败欲谷设;与此同时,以仁慈著称的突厥政治家阿史那社尔也败给了薛延陀部落,突厥人的第一轮讨伐也就不得不结束了。怎么样平乱頡利可汗再想办法吧!
草原上这就进入了战争状态。
朝廷的民政部门还是很有效率,发出了旅游警报,战争期间禁止僧俗人等出境。虽然是为了安全,却给玄奘带来了麻烦。
玄奘在凉州这一讲经,满凉州的人都知道玄奘此次要西行取经,这就惊动了凉州都督李大亮。怎么说都不放行。没有李大亮的官印,没有通行证,前面的路是寸步难行。
没办法,这就是王法,李大亮总不能枉法。玄奘也不想放弃,那就只有偷渡。
凉州的高僧慧威法师还给玄奘配备了两名助手,慧琳、道整。抄小路走吧,昼伏夜行十几天以后来到了瓜州(今甘肃安西)。
到了瓜州才知道前面的路太凄迷。玄奘也彻底弄明白了该如何出境,心也凉了半截。
现在最让玄奘担心的不是有没有通行证的问题,而是如何对抗沿途恶劣的自然环境安全到达伊吾。玄奘原先的计划是先到伊吾,然后顺着大草原一路向西。到了瓜州才知道,要想到伊吾先得经过八百里的流沙,想要到流沙,先得经过五座烽火台,还得先越过瓠卢河。
怎么过呀?
在瓜州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看看有什么机会,能有啥机会?不仅没等到机会,来时骑的马也死了,慧威法师派来的两个帮手,一个去了敦煌,一个累得病歪歪的。最关键的缉拿玄奘归案的文书也到了,指名道姓捉拿玄奘。
也不只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具体办理抓捕事宜的瓜州吏李昌是个佛教徒,看在佛祖的面子上放了玄奘一马,条件是必须马上出境,迟则有变。更幸运的是玄奘在瓜州停留期间剃度了一个石国人,石盘陀。这个石盘陀同意把玄奘送到五座烽火台之外。这就有了帮手。
有了向导就可以起程了,掂了掂手里省下的钱,买了两匹好马。出了凉州直奔玉门关而去。历史上有两个玉门关,原先的玉门关在敦煌的西面,唐朝的玉门关则在 敦煌的东面,是出塞到伊吾的必经之路。这也说明随着时代的变迁,伊吾在东西交通中的分量在逐渐加重。原先的鄯善路或者是白龙堆路应该逐渐废弃了。
要到玉门关,必须经过瓠卢河,“瓠卢河,上广下狭,回波甚急,深不可渡。”尤其是半夜三更天,更增添了几分危险。为啥非得半夜三更渡河呀?不是偷渡嘛, 哪能明目张胆。也别说,石盘陀真不白给,夜深人静居然还找到了河流狭小之处,虽然狭小,也是一丈多宽。跳远运动员可以一跃而过,玄奘就不行了,得搭桥。
石盘陀砍了几棵梧桐树,搭了个便桥,等到越过瓠卢河也就到后半夜了。
太累了,旷野之上二人就和衣而眠。怕半夜打呼噜互相干扰,两人之间隔了五十多步。算算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在河边野营那是又潮又冷,何况还有十月的冷风瑟瑟。
仰望星空,想到从此以后西行路上就要过这样的日子了,玄奘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虽然自己西行的意志是无比坚定,只是不知道能否扛过路上的千辛万苦。从来都是想的容易,做着难。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不远处传来沙沙的走路之声。
啊,有野兽?
玄奘就没敢动。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不是野兽,是胡僧石盘陀。只见石盘陀手持钢刀大步向玄奘走来,走出十几步停了下来。盯盯地看着不远处躺着的玄奘,毫无疑问其意不善。
玄奘和尚的心不禁紧缩起来。
停了片刻,石盘陀转身走回原处,和衣躺下。估计是良心发现了。
这还能睡吗?玄奘无论如何不敢再睡了,盘膝而坐,双掌合十,狂念弥陀佛。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上一寒,猛然惊醒,不觉之间天光已经放白了。太困了,眯了一觉。转头一看,石盘陀还在酣睡。
石盘陀昨夜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不想走了。
“前途险远,又无水草,唯五峰下有水,必须夜到偷水而过,但一被发觉,即是死人。”
醒来之后,石盘陀就开始做玄奘地思想工作。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结论,“不如归去。”
看看玄奘没有听从的意思,石盘陀的心一横,拔出了钢刀。“走吧,不是想到西天去吗?你在前面走。”
玄奘摇了摇头,我在前面走,你给我一刀?
看看玄奘不上当,石盘陀提着刀独自往前走去。往前走了一段,转回身来,“法师,王法无情啊。”
“那你就回去吧。”
玄奘还是能够理解石盘陀的心里。往前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王法,也是死。进退不得也许只有杀了玄奘,可是石盘陀真有点下不去手,怕佛祖怪罪。虽然下不去手,心里还是担心,担心什么?
“师必不达,如被擒捉,相引奈何?”
石盘陀最怕玄奘最终出卖自己。
“纵使切割此身如微尘者。終不相引。”放心吧,玄奘发誓赌咒,看看实在不行撂了一句狠话,“我向毛主席保证不会出卖你。”,咳,够狠。
立了个重誓,安了石盘陀的心,一拍两散。法师独自一人直奔塞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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