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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鲜衣怒马何惧风,铁血蚀刻绣春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孟章和上官执明一行带着陆家父子的尸体,回到了锦衣卫的官邸,一路上,那板车上的滴滴鲜血,落在青石板上,或明或暗,倒是也不那么看得明显了。

双手背在身后,一身明黄飞鱼服的蒋瓛,那胸前飞鱼上的金线,一闪一闪地有些晃眼。他眼里飘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不过里面有笑。

到了红漆的官邸里面,抬眼看去,那些锦衣卫的衣服,明黄的,艳红的,翠绿的,无比鲜艳,若果不是一群男人,或者蓦然之间会让人有些不适。赵孟章一手提着绣春刀,一手捏着那个驾贴,举步上了台阶。“参见大人,属下失职。”

蒋瓛浅笑转身,“进去说!”

上官执明看看肖监兵,再看看已经跟上蒋瓛的孙陵光,二人面面相觑,也跟着在前面的赵孟章进了内堂。

蒋瓛一个转身,回眸中微笑里的冷光看着他。“孟章,要你去带人犯,带是带回来了,可惜是死的,这,你觉得我如何做好?”赵孟章知道,这是规矩,锦衣卫的规矩,因为锦衣卫只有执行,只有成,或者不成。所以,他欣然地说:“属下失职,听从指挥使发落。”站在一旁的孙陵光,白净的面容下面,露出微笑中的求情,“这,不能都怪孟章,他也不想的。”

四个情同手足的兄弟,有时候,男人的情谊,不能说没有恻隐,只是男人们习惯将这种恻隐留给女人。但是隐匿在心里的情感,还是会自然流露。上官执明一看陵光几个都在求情,也眼巴巴地看着蒋瓛,“大人,孟章,他~~”

听到上官也给自己求情,赵孟章没有抬头,而是打断了他的话。“执明~~!”然后将头低下一些,冷峻地说:“大人,孟章,甘愿领罚!”蒋瓛看看赵孟章,心里想起很多往事,于是他颔首微笑了一下。“好吧。这可是毛骧定下的规矩,但凡锦衣卫缉拿人犯,失职而带回尸体的,铁镣吊七天吧。”

赵孟章非常硬气地回到:“属下遵命。”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锦衣卫,从来不问是不是,也不问该不该,服从是天条第一。曾经蒋瓛被吊了九天,最后放下来的时候,毛骧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他们抬回去请大夫来。

肖监兵左右为难地看看孟章,又看看蒋瓛,“这,孟章!!”他很担心孟章,七天水米不进的被那铁镣吊着,再是铁打的身体,未必能受得了,因为那铁镣的重,他是知道的,他曾经自己也在上面被吊过,而最后是孟章去求毛骧,才吊了三天。


赵孟章放下驾贴,拿着自己的绣春刀,缓步地向着锦衣卫的地牢走去,锦衣卫的地牢最里面的那一间,是给自己人备下的。里面常年有人,两个人,他们是轮流值班的刚进来的新人,他推开那沉重的木门,里面的两人惊慌了一下,因为平时都没有人的,两人在惊愕中,看着赵孟章,脱去帽子,解下那条红色的鸾带,一一放好,最后脱下那一身明亮的飞鱼服,沉重的铁镣冰凉地捆住了他的胳膊,吊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他脑子里都是从小和陆复礼的一切一切,陆夫人的笑容。蓦然,孟章发现,自己不会流泪了。心里问自己,是什么时候不会流泪的?应该是毛骧死的时候,毛骧那天浑身是血的看着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他紧紧地抱着他最感谢的人,恩师,他的喉咙里汩汩的冒出鲜血,把那时候还在穿着麒麟服的孟章的手袖染得更加通红。

他就是紧紧地握住了毛骧的手,使劲地握住,一直看着他断气。

他心里想起毛骧让他十六岁杀第一人时候说的话。“刀在你手。你手有刀。何去何从,自己看着办。”他脑海里至今浮现着那血从绣春刀上滴落的情景。

空气中混杂着地牢的霉味和湿气,他被吊着,他想着陆家父子的尸体,在外面横亘,而他在地牢里面,肉体的疼痛,让他觉得这是必须和应该的,因为,如果陆家父子到了地牢的另外那几个屋子,所遭受的其实未必比起死好多少。

沉沉地睡去,他梦见扑腾的鸽子,梦见一棵高高的树,下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红色官袍的陆仲亨,一个是手握绣春刀的毛骧,而他在用竹签,把树叶一片片击落。因为,他只是知道姓赵,但是他拒绝陆仲亨给他的名字,一直保持沉默不回应。所以,他一个人把自己放逐在了树上。像一只鸽子一样,在树上呆着。


时间慢慢的在日晷中过去了五天,肖监兵和上官执明坐立不安,因为锦衣卫的规矩是,同伴在受刑,其他人等不能前去,这是要灭绝他们的恻隐之心,免得在执行任务时候,受到影响,孙陵光不在官邸后院的住所,倒是每天回来时候,浑身脂粉味道。今天又不在。

上官和肖监兵决心前往地牢一探究竟,他们看到蒋瓛出了正门,迅速地奔向地牢。那两个新人不敢言语,就看他们走到,吊着赵孟章的铁桩架子。上官执明走到垂着头的孟章面前悄悄说:“孟章,都五天了,你怎么样?”

赵孟章在迷糊中听见他们的呼喊,嘴里很干,几乎在烧火。他狠命地吐出来两个字:“出去!!!”一旦执行任务时候,顾忌同伴的下场就是,都死。上官执明看着着急,也心疼孟章胳膊上的血印,“你啊!!唉~”,肖监兵一看,摇摇头,拉着上官执明说:“走吧,他,就只是这样倔!”

于是,他们俩退出了地牢。月夜下的地牢,灰黄中的豆点灯光,让人觉得,有时候希望这样的东西,是有,也是无…

而此时,蒋瓛从夫子庙魁光阁的一个雅间里面出来,看看四下无人,上楼了。不一会,孙陵光也来了,蒋瓛抬着一个青花瓷的小酒盅,慢慢浅浅地喝了一口酒,他已经听见了孙陵光的脚步,桌子上,他叫的酒菜已经备下,就等孙陵光到了。蒋瓛想起来很多年前,甄选四大高手的那天…

孙陵光是四大高手里面的朱雀,当年毛骧手下无数侍卫,在挑选锦衣卫绣春十八刀继承的四大高手时候,孙陵光不是靠的刀,也不是靠的力量,而是靠他纵身一跃的,整个锦衣卫,他是能跳得最高的人。

从毛骧开始,锦衣卫每一个指挥使,都会依照赖汉臣留下的绣春刀谱,甄选四大高手之后,根据他们的武功基础,底子,创立一套只是属于每一个锦衣卫高手不同的刀法,又由指挥使,亲自督练,所以,锦衣卫里每个人的刀法,武功,都是不同的。孙陵光,是跳的最高的人,而赵孟章是可以在各种杂音,各种干扰下,依旧可以静心看着毛骧给他挂着的羽毛,然后飞身一起,只把羽毛削落,而留下鸽翎的唯一一人……

吱呀门开了。孙陵光看见蒋瓛已经在等他,有些歉意,赶快抱拳行礼。
“属下参见大人。”
“不拘此礼,不拘此礼!~~”蒋瓛扶着孙陵光的背脊,两人坐下,蒋瓛给他倒上酒。 “陵光,来来来,喝酒,难得我们俩喝一杯。”孙陵光有些受宠若惊,“多谢指挥使大人。属下先干为敬!”
蒋瓛笑笑,心里想:“酒量不错,这小子,几人中,名利心最重的人就是他,呵呵,呵呵。”
孙陵光夹起菜塞进嘴里,一边说: “大人,你比起毛骧对我们好多了。”

蒋瓛装作不理解的样子问道:“哦,为何?”孙陵光有些不解地说:“你看啊,毛骧总说,锦衣卫是把自己的命都绣在麒麟服上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的。平时也不许我们这样,不许那样。”

蒋瓛喝了一口酒,眼睛微微眯着,他看着窗外夫子庙的灯火,问孙陵光:“呵呵,你知道,为何锦衣卫的大印是木头的吗?”孙陵光:“不知道。”

蒋瓛想起自己和毛骧被任命为青龙使的那天,也是他成为指挥使的第一天。他和玄武使,也就是今天的蒋瓛,一起坐在内殿里,毛骧手里拿着一方木头大印,面前的宣纸上,一个血红的大印跃然纸上。
毛骧看看木印上的血色印泥,看看宣纸,对蒋瓛说:“这锦衣卫,非官非兵,却是重中之重。非金玉之制,一个木制大印,也就够了。为人臣子,不求富贵荣华,但求忠诚赤血。虽说木不才,方可得千年,锦衣卫丝毫无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蒋瓛恭维地说到: “大人所言极是。”其实他是不甘的,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的梦想自己在那里坐着,往驾贴上盖上这枚血色官印的样子,可是,如今是毛骧。

毛骧盖印之后,将官印收回木盒。问蒋瓛:“蒋瓛,你可知我为什么将锦衣卫的制服选的颜色如此鲜艳,深蓝,深绿,深红?”蒋瓛说“属下愚钝。”毛骧双手背在身后,拉开房门,看着那轮满月,缓缓地说“蓝者,深邃也,绿者,希望也,红者,赤诚也。”

那时候的蒋瓛还只能穿麒麟服,紧跟着毛骧跨出了房门。他也好奇,一直觉得锦衣卫的兵器,太过纤柔,于是他问“哦。那为何兵器却是那看着纤细些许的绣春刀呢?”没想到毛骧轻轻摇摇头,悠远地说 :“身为一个锦衣卫,光有莽夫之勇,何来力量?绣春刀,不像唐刀那样犀利,也不像梅花刀那么单薄。呵呵。炼制时候,点点玄铁,坚韧足矣。‘但看刀刀见赤血,绣出苍生春风惬。’”

这一刻,蒋瓛对毛骧生出的是一种隐隐的恐惧,强大的气场让他有些窒息。他忍住了这种恐惧,附和地说: “哦,呵呵,还是大人想得周全。”毛骧笑笑什么都没有说,就在院子里,静立看着那轮满月。

他正在那里想的入神,孙陵光看着蒋瓛手里酒杯都空了,还是抬着一个空杯子,看着窗外的灯火,他轻轻推了一下蒋瓛:“大人,大人!!”

蒋瓛一下回过神来,忙着招呼孙陵光,边说:“哦,来吃菜,吃菜。陵光啊,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大高手,都是毛骧高徒啊。你觉得,以后能做到指挥使吗?”孙陵光没想到,现任指挥使大人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有些迟疑,吃惊,结巴了。“这,属下……还年轻。”
蒋瓛面露浅笑地说:“哎,年轻人不可妄自菲薄啊?!我就看好你哦。”孙陵光被那笑容鼓舞了一个,年轻力强的武者的雄心,激动地抬起酒杯。“多谢大人栽培。陵光感激不尽。”
蒋瓛说道:“不急,不急。要懂得识时务啊。”孙陵光有些不明白,为蒋瓛是何意?蒋瓛一把拉过他,在耳边细细耳语,孙陵光非常专注地听着,边听,边点头,微微眯着眼睛,细细地听着蒋瓛说。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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