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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师之死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其实很多过去的事情,想起来的时候,真的会变的很淡,哪怕是那时候痛不欲生的事情,所以,所有人不是败给了自己,而是败给了时光。

苏秦的日记里写下的这句话,那时候是抄的,可是那时候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迟祥是文科班的班主任,写得一手极其漂亮的字,一米八的个子,平时一个人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就在宿舍里拉小提琴。他的老师就是梅方平,一个真正的学者。所以,他经常和苏秦他们说,你们应该叫梅校长师公。大家羞怯的哄笑中,他才转身开始板书。

这几天梅方平来给大家带课,据说是迟祥有事没有来,梅老师是不用课本讲课的人,他的所有东西都在脑中,你可以问他所有和古文,近代,民国任何一个作者的故事,他如数家珍。他给大家布置的作业,作文,你可以写诗歌,散文,随便,只要你能写出新意。但是他考试会捉题给大家,他说,学要近身,考要过关。没办法啊。

其实梅方平那时候,已经罹患癌症,他每天去上课之前都吃很多止痛片,后来是去打的杜冷丁,因为是太疼了。但是苏秦他们都没看出来,而迟祥那时候是去哪里了呢?

迟祥是去给他死去的女友上坟了,那几天是她的忌日。

当初,因为女友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来往,女友感到绝望之际,投河而死。等到人们找到尸体的时候,迟祥那时候还在省城进修,梅方平把迟祥叫到自己面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个品学兼优但是家境贫寒的学生,就是拍拍他的肩膀。迟祥在梅方平没有哭,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停尸房,他一进去,只看见女友的鼻子里,嘴里开始流血。女友的母亲开始厮打着他,女友的父亲拉住了女友的母亲,迟祥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走过去,掏出手绢,一点点擦净那些血。然后转身走了。所以,每年的忌日,他都会和梅方平告假,当然他请假时候已经说了会尽快回来,因为他知道老师病了。

梅校长在给大家讲《狼》,其中那句“只露尻尾。”他就说,“所谓尻,就是尾骨和屁股。这有些不雅啊,同学们要注意不能在平时用。”他开始疼,因为得的肝癌,那种疼痛让他开始流汗,同学中细心的发现了梅方平的失态,有个女生坐第一排,她站起来去把梅老师的椅子抬过来,让他坐下,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梅方平坐下之后,头一歪,一滑就从位子上摔在了地上,教室里乱作一团,等男生们背着梅方平到了医院,女生们吓的哭哭啼啼地,迟祥气喘吁吁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在告诉校长的家属,:“准备后事吧。”

第一次苏秦感知到死亡如此近的在自己身边发生,它来势汹汹,悄无声息。她不敢相信,完全不可信死亡那么简单。她很喜欢上梅校长的课,也是梅的博学和幽默,让她选择了文科去奋斗。迟祥一直守在他老师的床边,直到送到山上,迟祥整整瘦了一圈。但是他没有缺课,作业一样批改,考试测验一样和过去一样。

可是,梅校长的离去,让流城中学的几个副校长抓狂了,平时那么100%的升学率,如果不是梅方平那么多年的狠抓,准拿。谈何容易?最后,市里决定由罗卫东担任校长了。中学就是人生的第一个军营,铁打的营盘,个个都是流水的兵。

苏秦心情一直不好,转眼到了五一节放假,她一个人回家了,她一直在思考,生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回到家里,妈妈和爸爸都很高兴,苏秦问做技术员的爸爸:“爸爸,人为什么要活着?”爸爸在阳台上喂他的鸽子,转头看看苏秦:“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苏秦说:“爸爸,我们校长啊,那天,就一下子,就死了。就那么快。”苏秦的父亲从鸽子窝里拿出好多鸽子蛋,每次苏秦回来,父亲都用积攒的鸽子蛋给她做茶叶蛋,补充营养,那时候父母的工资,个个都是一分钱掰开几瓣花。

苏秦父亲没有回答她,而是说:“人是一种生命,生命就一定有生命的各种常态。好比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苏秦哭着问:“爸爸,那么, 爷爷去世时候,你害怕吗?”苏秦的爷爷在很早就去世了,苏秦没有概念对爷爷觉得很模糊。“不害怕,因为害怕也没有用。只能擦了眼泪,带着你姑姑活着。别想太多了,闺女,走吃饭吧,爸爸给你煮茶叶蛋去。”

苏秦在房间里翻出自己也买了的《平凡的世界》,里面有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

而此时此刻,炎热的古城西安,岚山在准备自己的第一次学年考试,复习的差不多了,上次苏秦送他的书,只有上中,没有下集,他一个人乘公共车到了书店,终于找到了下卷。他很喜欢这套书,一直牵挂着后面主人公的命运。他想过给苏秦写信,但是想想算了,反正假期要回去,但是他不能保证能见到苏秦,他打算一考试完就那天夜里就走,乘火车,或者到了流城的时候,能够见到苏秦。他给家里写了信,告诉她们,他六月底就能回来了。他寒假没有回家,是为了自己多适应北方那寒冷的冬季,也到处去走了走,好几个同学一起。

苏秦没有那一刻觉得让自己更加奋进地去做梅方平那样的人而充满动力。任何一种死亡,它都在向我们昭示着生命和它之间,还是死亡的强大,只有一种东西可以战胜它,就是无视它的心。


很快到了暑假,苏秦他们开始鏖战的最后一年了,迟祥他们是文科班,但是成绩不错,特别是数学,迟祥很担心他们的数学,所以,和数学老师重点的给他们补课,而他依旧如梅方平一样,既要教给学生,真正有用的东西,更要应付八股之考试,所以,作文捉题了40个,他已经分配了下去假期作业,反正,他是一个很懂考试的人。

就在夏天刚结束期末考的一个夏夜,发生了一件事情,曾凝在学校后面的果园里,亲自抓到了正搂着一起聊天的博达和宁笑笑,曾凝那种兴奋不亚于发现了鲁迅说的,看见露着的胳膊,就想到了私生子的地步。于是,宁笑笑和博达就想两个要被浸猪笼的人一样,去到了学校教务处。罗校长来了,曾凝一脸的严肃,嘴里骂骂咧咧,而教务处里面坐着的老师们,在改作业的,或者是抬起眼镜看看这两个孩子。宁笑笑觉得自己简直是想一个娼妓一样被晾晒在那日光灯下,她看着地板,不说话。博达不理曾凝,就点着脚,歪了身体站着。

“博达,你给我站好!”曾凝对他的那种藐视感到无比愤怒,尤其是在那么多老师面前,迟祥在改考卷,他站起来拿着搪瓷茶缸去倒水。这样的事情,其他的老师不好说什么的,这每个老师的班里的孩子,就是那个老师的是私产一样的。

罗校长也被曾凝叫来了,宁笑笑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罗校长进来一看那么多人,皱皱眉头,说了一句:“去我办公室吧。”曾凝就好象押着两个杀人犯一样,到了罗卫东的办公室。

宁笑笑边走,边感到鼻子开始流鼻血,她在军用书包里找出那些剪成小片的卫生纸,边擦边走。博达没有看宁笑笑,也没注意到她流鼻血,他沮丧地走在前面,曾凝在后面押着他们。
那天晚上,那个走廊没有灯,黑乎乎的,只能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

后来曾凝坚持要给宁笑笑和博达处分,被罗卫东阻止了,他就说了一句话:“都是孩子。教育为主,教育为主。”他也不愿意得罪这个所谓的八面玲珑的曾凝老师。宁笑笑和博达各自回到家里,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体罚和精神折磨,如果说,一个能够还懂得爱的人,那么他们对恨的敏感度也是一样的。

事发之后,宁笑笑的母亲干脆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平房,她准备最后一年守在宁笑笑身边,直到考取大学。这个大学啊,在她母亲心中,比女儿的身心健康,快乐,都重要很多很多。或者是人们都没有安全感,而没有安全感的恐惧会层层转达。

宁笑笑开始和母亲绝对的隔阂,可是她开始发现,很多同学,特别是赵红丹,每次都是故意地用那种挑衅的眼光和鄙视的笑容看她,她变得敏感,每天就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而和苏秦分开了,苏秦只能课间时间里找她说几句话,但是总是凑不齐,说不到几句,又走了,苏秦也有苏秦的事情。

那天博达看见宁笑笑不再说话,也不约她了,她写了一个字条问他:“你怎么了?”
博达没有理会,也没有说话,倒是自己和几个男生依旧是天天胡玩,似乎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事情。

宁笑笑不知道和谁去讲述自己的苦闷,她开始流鼻血,上课也会流,每次在冰冷的自来水管那里冲洗脸上的血的时候,她都会对着渲染了自己血的水哭,这样没有人看出来她哭过。放学路上也会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人越来越瘦,她母亲来了,她倒是不去吃食堂了,但是吃的很少。几乎她不和她母亲说话,她每天上学路上,如此渴望的看见博达,可是博达看见她,会迅速的转开头,她几次放学等着博达,博达从后门就走了。

这一切都被陈船和谭泉他们看在眼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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