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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未捷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出师未捷--宁锦兵变
不管别人怎么想,袁崇焕毕竟不是神仙,甚至也不是圣人。他的复职并没有立刻引起边防上多么大的变化,东虏没有因此吓得狼狈逃窜,兵士们也没有感动得出迎多少里或是面目立即焕然一新等等。
恰恰相反,袁崇焕还没有出山海关,就传来了宁远兵变的消息。事情是这样的:驻防宁远的四川,湖广部队因为欠饷4个月,到辽东巡抚毕自肃的衙门请愿。户部不拨饷银,毕自肃也没有办法,请愿很快发展为兵变,哗变士兵将毕自肃和总兵朱梅等官员抓住拷打。幸亏兵备副使郭广初赶到,将官库中所有的二万两银子都拿出来,又向宁远商民借了五万两,才暂时平息了一下士兵的怒火,将毕自肃等人救了出来。毕自肃自觉愧疚,上吊自杀。
袁崇焕得知消息后,急忙于8月7日单骑驰至宁远,未入督师行辕就直接赶往军营,凭借着他在军中尤其是辽兵中的崇高威信,成功的促使哗变士兵返回营伍。接着在与郭广初密议之后,抓获了十几名兵变首领枭首示众,又处分了一批有责任的军官(其中就有后来的名将左良玉),终于将局势平定下来。
兵变虽然平息了,但是造成兵变的原因尚在,户部仍然不拨饷。不久锦州和蓟镇也发生了兵变。到处部队都在哗变,还谈什么恢复?一旦东虏来攻宁锦都要危险!袁崇焕别的也甭干了,就一股劲的向朝廷请饷吧。当然,袁崇焕也知道,户部的确是没有钱,因此他大胆的直接请求皇帝发内帑救急。
所谓“内帑”就是皇帝的私房钱,一般是不计入国家预算的,但是遇到紧急情况也只能动用,当然啦这跟当时皇帝的性格关系很大,万一碰到了象万历皇帝那样的铁公鸡,你可别想拔出根毛来。崇祯虽然没有爷爷那么离谱,但也决不是个大方的人,尽管不久之前刚向袁崇焕许诺过保证军饷,但这回袁崇焕一提到请内帑他立刻就恼火了。
10月2日,崇祯专门在文华殿召对大臣商议此事。
"关兵动辄鼓噪,吝边效尤,如何得了?”
“要找个长远之策”
“明季士大夫,问兵马不知,问钱粮不知”是出了名的,平常写写八股,吹吹牛皮,骂骂人还凑合,真要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就没辙了。一个个先是看着皇帝似乎不大愿意出钱,就大谈什么“兵清自然饷足”,意思是说现在的部队吃空饷的很多,想来辽东也不例外,因此只要查清空名字自然军饷就够用了。这话一般来说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军队中确实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这解决起来相当困难,如今事情到了这样紧急的地步,哪有时间去给你清军?另外一些人说得就更离谱了,他们认为似乎这是因为袁崇焕缺乏个人魅力的缘故,若是袁崇焕和士兵们亲入父子,士兵就算是没有饭吃,捉麻雀挖老鼠吃,也不会造反啊。崇祯给大臣们鼓得挺来劲的,但当他真的打算不给钱的时候,却发现大臣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开始反过来劝皇上事已至此似乎还是给些钱的好,不然士兵们真的闹起来怎么办呢?
最终崇祯还是将袁崇焕的请求打了4折之后满足了,但这次请发内帑事件却使崇祯第一次对袁崇焕感到恼火和猜忌,尤其是大臣们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了边兵的表现,使他第一次仿佛感到了受人所迫,而袁崇焕在奏章中动辄说什么士兵要鼓噪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袁崇焕,你当真是没钱么?不会是......”


出师未捷--裁抚与换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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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以前屡次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事权不一,前线与朝廷之间;前线的督抚之间;总督诸军的文官与具体指挥部队的武将之间不停的互相掣肘,互相扯皮,以至于误了大事。广宁惨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熊廷弼与王化贞的经抚不和。做了多年的媳妇,吃尽了这里面苦头的袁崇焕如今终于做了婆婆,他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因此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力受到其他人的干扰。更何况五年复辽的目标已经提出,就算到期不能恢复全辽,至少也得取得一些成绩才能向皇帝交帐。即使这样,袁崇焕明白,也绝非易事,必须在一切都非常顺利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因此,他不能再等待了,许多在一般情况下本来是可以容忍或是换用另一种方式解决的问题,如今都必须使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彻底
了结。他知道,这其中有许多是很犯忌讳的,天晓得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他耿直刚毅的性格,他拳拳的报国之心和五年复辽的目标都不允许他再犹豫了。他只知道,为了实现目标,他需要足够的兵马钱粮,需要蓟辽方向所有的军政大权,只要需要,哪怕是“举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他也要“直不避之而独行”!
“该说的话都已经对皇上说清楚了,皇上也已经表示过理解。但愿皇上圣明,能够体察我的苦心吧。”袁崇焕又拿起笔,继续着自己的奏章。
首先,袁崇焕在已经成为蓟辽方向唯一拥有尚方剑的统兵大员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撤销辖区内巡抚编制。正好辽东巡抚毕自肃自杀,便乘机撤销了辽东巡抚。接着又在登莱巡抚孙国桢被免职之后上疏请撤登莱巡抚。至此,在袁崇焕的整个督师辖区内再无一人的权力能够与袁崇焕相抗衡。
接着,袁崇焕又开始调整军队的人事安排。他嫌关内外总兵太多,碍手碍脚。于是上疏皇帝要求尽撤其他总兵官,只留他的心腹爱将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人,赵率教驻山海关,何可纲驻宁远,祖大寿驻锦州。他知道,这比裁抚嫌疑更大,因此在奏折中甚至立了军令状“此三人当与臣始而终之,若届期无效,臣手戮三人,而以身请死于皇上!”
崇祯在乾清宫里不大坐得住了,袁崇焕左一道右一道的奏章,每一道都是要求更大的权力,每一道都是大违文武相制,上下相克的本朝祖训。“好嘛,精兵良将尽集的蓟辽要成你袁蛮子一个人的天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朱由检又开始发挥起他那似乎是天生的“想象力”,疑神疑鬼起来。思来想去,他终于还是走回御案,在奏章上用朱笔咬牙批下“知道了准奏”五个字。“这可是最后一次,朕可不会再让步了。”他自言自语道。殊不知,一个更加令他震惊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司礼监,正准备给他送来呢。

出师未捷--诛毛文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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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刚刚松了口气,端起一杯香茶吹吹,正要喝下去。突然司礼监当值的秉笔太监拿着一份文书急匆匆走了进来,“皇爷,蓟辽袁经略的紧急奏折。”崇祯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奏折。他一看完引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急忙展开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让他极为惊骇的消息。镇守皮岛的平辽将军、左都督、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
崇祯如此惊骇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毛文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将领啊!
毛文龙年轻的时候曾经浪迹江湖,一度靠算卦测字为生,后来投身行伍,一混就是20多年。天启元年,毛文龙终于时来运转,被引见给辽东巡抚王化贞,当了一个游击。年轻时的经历使他有了超出一般人的胆识和谋略,在辽沈大败,诸军无不望风而溃之时,他却敢于带领一支小部队深入后金薄弱的辽东半岛和朝鲜一带活动,并乘后金不备,率98人渡鸭绿江袭取了镇江。这虽然谈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胜利,但在明军屡战屡败的当时却成了轰动一时的战功。尤其是正值王化贞与熊廷弼闹矛盾,王化贞乘机大做文章,以此来证明他进攻战略的正确性。于是给毛文龙加官进爵,一下子升为总兵,累加至左都督,挂平辽将军印,镇守皮岛,并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军区,称为东江镇。后来竟然还授
予了尚方剑,俨然一个方面统帅。
毛文龙镇守皮岛前期,倚靠大海天险和朝鲜的支持,还能不时派些兵到后金后方打打游击,或者抽个空子对一些后金城寨搞个短促突击。虽然屡战屡败,倒也屡败屡战,心腹大患称不上,小小的也还是经常给后金惹些麻烦。但到了后期,生活一天天安逸起来了,反正后金也没有水军,打不到皮岛上来,毛文龙也就乐得逍遥自在,在皮岛上安心当起他的土皇帝来了,渐渐的他积极进取,屡败屡战的一面消磨得差不多了,而性格中的另一方面却不可遏抑的膨胀起来。
当江湖骗子的经历,除了使毛文龙有时能够骗骗后金人之外,更多的倒是使他能够瞒上欺下,独霸一方。皮岛守军“合老稚四万七千,妄称十万,且民多,兵不能二万,妄设将领千”,明朝后期虽然吃空饷成风,但是敢于吃空饷吃到这个份上的,恐怕也还不多。而且他还在皮岛大作生意,干这个毛都督甚至比打仗还在行,产品远销朝鲜,日本,东南亚,再加上对朝鲜的勒索和对过往商船大收通行税,据说月进白银10万两之多。
毛文龙很会做人,他知道钱捞了这么多,别人肯定会有眼馋的,需得大家分分才是。内部还没什么,将领几乎都成了他的干孙子,关键是朝中的那些大老们。于是不断的给当政的魏忠贤和阉党大员们送贿赂,公关搞得相当的好,以至于天启年间曾经有个御史叫麦之令的,弹劾毛文龙作战不力,竟被魏忠贤说是熊廷弼一党杀掉了。由此毛文龙就公开私下的都成为阉党的一份子,遭到了反魏忠贤的东林,复社,清流们的痛恨。
这样的将领袁崇焕如何能容忍?他秘密的定下了除掉毛文龙的计划。


出师未捷--诛毛文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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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5月25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从宁远出发,开始巡视各军。29日抵达双岛(旅顺附近的一个岛屿,属东江镇),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挂征虏前锋将军印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毛文龙得到消息,连忙于30日夜从皮岛赶来。虽然袁督师不去皮岛,却要在这双岛见毛文龙,不免使有些人感到略微疑惑,
但毕竟是督师大人亲临,也不能不去,为了路上的安全以及向督师大人展示一下东江镇军威,毛文龙特地带了数千亲信将士同行。
第二天一早,毛文龙前往督师船上拜谒。很快袁崇焕也来到毛文龙的船中回拜,宾主言谈甚欢,寒暄中袁崇焕试探道:“辽东海外止我两人之事,必同心共济方可成功,历险至此,欲商进取大计。有一良方,不知患者肯服此药否?”毛文龙竟然没有听出部院大人这话里有话(当然也可能是懂装不懂),随口说道:“某海外八年,屡立微功,因被谗言,粮饷缺乏,少器械马匹,不能遂心。若钱粮充足,相助成功,亦非难事。”(真是没有半点头脑,在袁督师面前吹什么屡立微功,岂不是班门弄斧?尤其后面一句,谁相助谁成功啊?你真的弄清楚了自己在跟谁说话吗?部院大人说有良方,问你肯不肯服,
你不赶快请教,反倒自吹自擂起来,不是找死吗?)袁崇焕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6月3日,袁崇焕登上双岛,毛文龙率东江镇将士列队迎接。当晚袁督师与毛总兵斥退从人,在帐中密语,人们见到毛总兵的大帐中灯光直亮到三更,袁督师才告辞回帐。
第二天,袁崇焕又通过毛文龙的随从向毛文龙表示希望改编东江镇军队,听从督师节制,并在东江镇设立道厅等行政机构。毛文龙却只同意编营伍,受节制,而拒绝了最要害的设道厅,他的如意算盘是“我姑以此了督师之意......我只保管东事便了”
6月4日夜,袁崇焕与毛文龙又密谈了一晚,谈话中他进行了最后一次努力。
“久劳边塞,杭州西湖尽有乐地。”袁崇焕语重心长的说。
毛文龙答道:“久有此心,但惟我知灭奴,灭了东夷,朝鲜文弱,可袭而有也。”
“朝廷不勤远略,当有代劳者。”督师说。
“此处谁代得?!”总兵官几乎是针锋相对的回答。
交谈停顿了片刻,袁督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点头,话题一转,表示要犒赏东江镇官兵,向毛总兵要将士的花名册。毛总兵则推三阻四一番,坚决不肯交出名册,最后说:“本镇所带亲丁,现在双岛者3500余人耳,明日领犒。”
几个东江镇值夜士兵惊奇的发现袁督师回到官船之后,灯光并没有熄灭,几乎一直亮到了天明。
6月5日,袁崇焕召见东江镇将士,犒赏三军。而后又兴致勃勃的提出要将士们的射箭表演,于是设幄于土山之上,邀毛文龙和随从将校百余人同观。观看之余,袁督师亲切的与东江镇的将士们拉起了家常,让他非常奇怪的是,所有的将官竟然都姓毛!他惊奇的问毛文龙,毛总兵很高兴的解释“俱是敝户小孙。”袁崇焕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心说:幸亏下了决心。
在大家高兴的交谈之际,袁督师带来的亲兵们似乎对箭术很感兴趣,越围越拢,渐渐的将东江镇的一般官兵都隔在了外面。
袁崇焕对那群毛家将们说:你们哪里姓毛,都是不得已的呀。你们都是好男儿,在这里每月只有一斛米,真是苦了你们了,请受我一拜。
众将被袁督师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弄得不知所措,一个个感激涕零。
袁崇焕突然话锋一转:毛文龙,朝廷给你发那么多粮饷,你都拿去干什么了?我与你商议定营制,设道厅,你为什么始终不肯?毛文龙正要支吾几句,袁崇焕接着说:本部院披肝沥胆,与你说了三日,只道你回头是迟也不迟。哪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目中没有本部院犹可,方今圣天子英武天纵,国法岂容得你!
“尔有12斩罪,知之乎?
祖制,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尔专制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一当斩;
...尔奏报尽欺罔,杀降人难民冒功,二当斩;
...尔奏有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语,大逆不道,三当斩;
每岁饷银数十万,不以给兵,月止散米三斗又半,侵盗军粮,四当斩;
擅开马市于皮岛,私通外番,五当斩;
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副将以下滥给札付千...,六当斩;
剽掠商船,自为盗贼,七当斩;
强取民间子女...八当斩;
驱难民远窃人参,不从则饿死...九当斩;
...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十当斩;
铁山之败,丧军无算,掩败为功,十一当斩;
开镇八年,不能复寸土,观望养敌,十二当斩!”
毛文龙还想抗辩,袁崇焕大喝道:“尔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个将首!尔欺君罔上,冒兵克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扰登莱,害客商掠民,变人姓名,淫人子女,尔罪岂不应死?”“缚文龙,去冠裳!”
毛文龙被袁崇焕的亲兵拿下,而他的亲信诸将此时也被包围,无法反抗。
袁崇焕问诸将:“文龙罪状当斩否?”诸将只得唯唯诺诺,个别有人战战兢兢的说毛文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袁崇焕叱道:“文龙一布衣尔,官极品,满门封荫,足酬劳,何悖逆如是!”他向西叩首请旨:“臣今诛文龙以肃军。诸将中有若文龙者,悉诛。臣不能成功,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请尚方宝剑!......”
几乎是赤手空拳的深入大军之中,“入其军,斩其帅”,数千将士无人敢有半点异动。
这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但是袁崇焕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的轻松。第二天,袁崇焕安葬了毛文龙,并举行了祭礼,“昨斩汝,朝廷大法;今祭汝,僚友私情”说罢,几行眼泪流了下来。
袁崇焕清查东江镇将士为28000人,遂将他们分为四协,分别由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等四将统领。他知道,东江镇的数万骄兵悍将只是在他的威严之下才俯首听命的,心中未必肯服,因此将其饷额提高,以希望安抚人心。
6月9日,袁崇焕离开双岛回宁远。在回去的路上,他思绪万千,曾赋诗一首:
...边衅久开终是定,
室戈方操几时休?
片云孤月应肠断,
椿树凋零又一秋。
这句“室戈方操几时休?”充分的表达了袁崇焕对于诛毛文龙的复杂心情。


出师未捷--诛毛文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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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杀毛文龙大概是袁崇焕一生中最有争议的事件了,在他生前死后都有着许多非议。
这些非议归纳起来大致有三:一是毛文龙罪不当死,袁崇焕杀他杀得太冤枉;二是杀毛文龙使得东江镇军心大乱,发生了一系列叛逃事件,最终导致东江镇的覆灭;三是杀毛文龙引起了崇祯的不满,成为后来崇祯冤杀袁崇焕的诱因之一。
我们一条条的来分析这些非议。
首先,毛文龙当死吗?
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前曾宣布了他的12条斩罪,我们可以发现这12条并非条条都是那么了不得的。第三条出言悖逆是欲加之罪,像什么“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之类的话明显
是开玩笑而已;第六条“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则显然是发现东江镇诸将都姓毛之后临时加上去的;第五条因为“擅开马市”就说是“私通外番”也未免有些牵强。第二条杀降冒功,第四条侵吞军饷,第七条剽掠商船,第八条强抢民女,第九条驱难民远窃人参,第十一条掩败为功,第十二条观望养敌,这几条应该说都有其实,但是也并非东江镇一家毛病,而是当时明军的通病,当然毛文龙天高皇帝远干得比其他人更狠些也是有的,但是否因此就应该处斩也确实值得商榷。至于第十条“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毛文龙确实是巴结魏忠贤,一时为天下人所不齿,但是他毕竟不像崔呈秀那种人一样去积极的为魏忠贤为虎作伥。他的巴结魏忠贤更多的是明哲保身的性质,他不是袁
崇焕孙承宗那样的耿直君子,他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非得更魏忠贤把关系处好不可,其实即使是袁崇焕不是也曾经要给魏忠贤修过生祠嘛。
这12斩罪中真正的要害实际上就是第一条--不服督师管核。毛文龙远在海外,一向自行其是,从不把督师经略的指挥放在眼里,尤其是官至总兵,开镇东江之后尤其如此。
以至于宁远,宁锦两次大战,辽西走廊打得惊天动地之时,他东江镇却不出一兵一卒相援,也不进袭后金后方以为策应。不仅如此,由于东江镇节制整个海上方向却不积极进取,这就使得明朝曾经寄以厚望的通过海上袭击后金的战略成了一纸空文。(从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开始,海上就是明朝的一个重要战略方向,但始终没有什么象样的战果,一般虽然是提以天津,登莱作为海上方向,但实际上天津,登莱都只能作东江镇的后援,真正的前线还是东江镇。所以东江镇不好好干,海上就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而且在军饷如此匮乏的情况下,这个毫无作为的东江镇每年还要耗饷数十万,就更令人无法容忍了。
有人曾经对这一点有所怀疑,认为袁崇焕在出京之前就与大学士钱龙锡密议过除掉毛文龙的事,此时袁崇焕尚未上任,也就不存在什么毛文龙不服管核的问题,因而得出结论说这一条实际上也是欲加之罪。事情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们要看到袁崇焕并不是一直坚持非杀毛文龙不可的,在登上双岛之后,他曾经作出过好几次尝试,想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但都遭到了毛文龙的拒绝。亲口提的要求都遭到拒绝,袁崇焕又怎么能够指望自己远居宁远或者山海关时毛文龙能够服从管核呢?
当然,即使是这样,一般来说也不见得非杀不可。毕竟在明末,尤其是更晚一些时候,比毛文龙更加桀傲不逊的将领也有不少,他们并没有都被处死,像左良玉和江北四镇那样的骄兵悍将反而被朝廷百般迁就,一个个封侯封伯。这个区别就在袁崇焕身上了,他那五年复辽的期限迫使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彻底的整顿好军队,因为就象前文所述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以至于必须在最好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部分的完成。这就决定了他不能放任毛文龙不管。而袁崇焕本人的性格也是一个原因,他耿直的禀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使得他没有过多的去考虑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而是率性而为。在与钱龙锡的密谈中他就直率的提出“入其军,斩其帅”,而他也正是这样做了。在明末诸多
文臣统兵大员中,敢于这样快刀斩乱麻的对待那些骄兵悍将的只有袁崇焕一人!
因此,概括来说,毛文龙的罪如果在别的时间地点,遇到了别的督师,或者不会死。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袁崇焕,他确有取死之道。而袁崇焕的诛杀毛文龙也不是一时冲动或是党同伐异之举,而是与当时的形势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至于东江镇的解体,将其完全归罪于袁崇焕是不公平的。
其实在毛文龙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东江镇并没有什么异动。孔有德、耿仲明的叛乱是崇祯4年10月的事,此时袁崇焕死去已经一年多了,事由也是因为耿仲明的弟弟鼓噪索饷,
与毛文龙之死并没有直接联系。尚可喜则是崇祯7年才投降满清,而东江镇的最后覆灭更是崇祯11年的事了。因此,与其说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的叛逃,东江镇的覆灭是袁崇焕杀毛文龙的后果,不如说这是袁崇焕死后辽东明军崩溃狂潮中的一个支流。如果毛文龙在,也许岛中不会这样容易的乱掉?这也很难说,以毛文龙那样的人,说不定投降得更早也有可能。梁启超在《袁崇焕传》中就曾经说过“吾以为此亦存乎其人耳。
毛文龙不死,安知其不执,为诸降王长?”当然,这都是推测之词,不能以此为据。但是,从毛文龙死到袁崇焕死的这一年多时间东江镇的情况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如果袁崇焕不死,他是可以控制住东江镇的。而袁崇焕自己当然无法料到不久之后自己会被皇帝冤杀,从而导致一系列的后果,因此将东江镇解体的罪责推到袁崇焕头上是不公平的。
至于第三条,我们必须承认,确实是有问题。


出师未捷--诛毛文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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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袁崇焕杀毛文龙是不合法的。
一般的来讲,处死将领必须得到朝廷的批准,但考虑到应该加强某些官员的权威给予他们临机决断的权力,明朝采用了授予尚方剑的方式。尚方剑只授予极少数指挥战略方向的重要统帅,它直接代表着皇帝的权威,使得被授予尚方剑的统帅有先斩后奏之权。袁崇焕是就动用尚方剑来斩毛文龙的。但是,尚方剑的权力也不是无限的,通常情况下是 “副将以下就地正法,总兵官革职听勘”。也就是说对待像毛文龙这样的总兵官,即使袁崇焕有尚方剑也只能“革职听勘”而已。更何况毛文龙也曾被天启皇帝授予尚方剑,两人都有尚方剑,谁斩谁呢?
说到这里,我们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作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和蓟辽属下一个镇的总兵官竟然都拥有象征最高权威的尚方剑,以至可能出现两头大的局面。这是为什么呢?
其原因应该从明朝的战区划分上来找,按照规定,袁崇焕的官衔是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那么作为蓟辽一镇的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当然应该归袁崇焕统辖。但实际上历任辽东经略或是蓟辽督师所能管辖到的地方都只有山海关--宁锦方向而已,东江镇一直都是直接对朝廷负责,俨然一个独立的战略方向。(事实上不独东江镇,登莱、天津甚至蓟镇袁崇焕都很难管到,像指挥蓟镇方向的就其实是蓟辽总理刘策,正是这样,身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才会对蓟镇方向的防御无可奈何,以至于瞪眼瞧着后金军突破蓟镇喜峰口入塞,而他回师之举则被称为擅离汛地)所以毛文龙面对袁崇焕才敢于那么肆无
忌惮,而崇祯也只收回了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却没有动毛文龙的那柄。照说将互相之间有着极其密切联系的战区划分开来是一种很不合理的作法,但这却是明王朝控制统兵将帅分不二法门,即所谓“分而治之,大小相制”。而袁崇焕则是在试图打破这种格局,真正的督师蓟辽。因此从深层次上来看,袁崇焕实际上是想要将过于分散的指挥权集中起来的统兵大员的代言人,而毛文龙则代表着反对这一举动的地方将领。(这次尝试到底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而直到明朝灭亡也没有成功过,应该说这也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问题在于反对这个举动的不仅仅是那些既得利益的地方将领,还包括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臣子拥有能够摇撼中央政权的实力的皇帝。
在崇祯皇帝看来,收回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撤销辽东,登莱巡抚,按袁崇焕的要求任命总兵官--这一切实际上是将整个辽东军队的指挥权毫无保留的交给了袁崇焕--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恩典,是大违祖训的了。然而袁崇焕竟然得寸进尺,把手又伸到了东江镇头上,再加上袁崇焕杀毛文龙的作法又是半不合法的。由此种种,我们可以想象得出18岁的皇帝看到奏折时的感觉。明史对此的记载是“帝骤闻,意殊骇”。尤其是用得这个“骇”字,这已经不仅仅是惊怒了,甚至到了怕的程度,在朱由检的18年生活中,大概也只有魏忠贤才曾经令得他“骇”了吧。一个臣子竟然能令得皇帝“殊骇”,那么皇帝对这个臣子的看法可想而知。更何况崇祯又决不是一个好脾气,能体贴下情的皇帝

尽管崇祯“骇”得够呛,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毛文龙死了,总不成再把袁崇焕也抓起来吧。看着奏折中“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崇祯强按下怒火,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等着看你的五年复辽了。如果复不了辽,哼哼,你就等着吧。
现在看来,不当场杀掉毛文龙,而是将他逮捕回京可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可能是怕不立刻解决问题东江镇将士会生变,可能是担心毛文龙勾结朝中官员而无法治罪,也可能是他的性格的影响......这都是袁崇焕作出另外的选择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袁崇焕认为皇帝对自己是支持信任的,只要说清楚原因,皇帝是会理解的。然而这却是他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皇帝的“优旨褒答”和“暴文龙罪”又一次坚定了袁崇焕对于皇帝是支持自己这一点的信心,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支持背后隐藏着的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皇帝已经这一笔笔帐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了,等待着秋后和他算总帐呢。他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五年是复不了辽的,要想交差就得尽快做出一些成绩来,要想尽快做出成绩就得打破祖制,犯朝廷之忌,而为了取得朝廷的同意,他又不得不一次次保证五年复辽。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平衡,其唯一的支柱就是崇祯相信袁崇焕能够五年复辽,一旦这个支柱垮了,那么整个平衡就会彻底崩溃,那时就是秋后。


出师未捷--晴朗的天空中飘着一朵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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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复职以来1年已经过去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重新整顿了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的军队,共153000人,马81000匹;核实了饷额,岁支480万两,比过去减少了120万两;统一了指挥,容易干预督师指挥的辽东登莱二巡抚被裁撤;调整了部署,确定了以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总兵负责辽东军事的体制。这样,一度被荒废了的辽东防务又走上了正轨。
五年复辽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然而,袁崇焕知道漫长的防线上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蓟镇。经过张居正招抚俺答,戚继光镇蓟以来数十年的太平无事,这个曾经是九边第一雄镇的军事要塞,如今已经是“塞垣颓落,军伍废弛”,一旦有警将不堪一击。可是他虽然身为蓟辽督师,却无法真正的统领蓟镇,蓟镇的指挥权实际上是在蓟辽总理刘策的手中。尽管接连接到袁崇焕的警告,这位总理大人依然稳坐钓鱼台——谁都知道鞑子是在东边,离这里远着呢,而且从鞑子那里过来路又远又不好走,这边还有对朝廷十分恭顺的蒙古人,难道鞑子长了翅膀能飞过来不成?袁督师太过虑了。不用着急,休息,休息一会。至于袁督师说的解决欠饷,以防士兵生变嘛,慢慢再说,老夫的钱还没有捞够呢。
袁崇焕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上奏而已。这虽然再一次向后世的人们表现出了他超凡的预见力,但终于与事无补。就在驿卒带着他的奏折火速奔向京师的时候,皇太极已经亲自统领八旗大军向科尔沁蒙古进发了。就在刘策还得意洋洋的一边做着升官发财梦一边暗自笑话袁崇焕杞人忧天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成功的说服了反对进军的贝勒们率领大军来到了喜峰口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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