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开始就有个云团在安省上空盘旋。一直到长周末的后两天，仍是阴雨绵绵。气温也比平均气温低了五六度。我们漂流团的预定成员一个接一个取消了行程，最后只剩下四个趋利避害的本能已经退化的人。为了防寒，我作了最高等级的准备。Wetsuit和Drysuit都带上了，还带上了零下十八度的羽绒睡袋。光顾着防寒，出门很远才发现忘记带锅了，最后掉头去小镇上买了一个。 到了湖边，发现水位非常高。远处湖的尽头是密西西比河的入注口，一道急流在隐约翻着白浪。五月份是这条河的蓄水期，要不是连续降雨，只怕现在的水位会低很多。 另外三个丧失了本能的人从多伦多赶了过来。我们一起来到了国王瀑布水坝（KING'S FALLS DAM)。水已经漫坝。停好车，卸下船，每人准备了一些衣服，就开始往下流划，去做白水练习。中间下起了暴雨，我们躲进了树林里。飞神按捺不住，竟然下水去游泳。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KING'S CHUTE，由三道急流组成。头两道是四级，最后一道三级。按河流分级，急流被分成六个级别（一说五级），从一到六，由易到难。我简单总结了一下，一级可见白浪花，二级急流中有障碍物，三级水流强到足够打翻Canoe，四级出事后救援困难，五级出事后只能听天由命。因此Canoe最高只能在三级里玩。KING'S CHUTE中头两道从没想过要去跑。最后一道很有特色，不管河里的水位有多低，靠右岸的一道流槽总是会有三级的水流，也总会有一个船身的宽度。我们背着船来到这最后这道急流处，湍急的水流着实吓了我一跳。高水位让整个河宽都是三级水流，哪里都可以往下跑，但只有流槽处的水较平，可以跑下来而不至于翻船，别的地方不是大跌水就是大旋涡，走哪都会翻。幸好急流之下是一片平水，翻船的风险还是可以承受。为了应付不久就要到来的翻船，我们决定先热身，练习落水姿态和自救互救。就象滑雪肯定会摔交一样，漂流肯定会翻船。翻船以后要赶快远离船只，以免被灌满水的船顶到石头上。过激流时要曲膝仰躺，就算撞到岩石也可以用脚来缓冲。待水势稍缓和后，用爬泳快速从急流中改出。在岸上的同伴此时可以抛出救生绳，帮助游泳的同伴从急流中脱身。在确保人员无碍的情况下，才去救船。大家换好衣服，我先示范了一下，Larry接着奋不顾身跳进了急流，跟着飞神也试了几把。 看水 落水 水里没有想象中的冷，但从水里爬出来就惨了，气温低加上风吹，很厚的潜水服都抵挡不住那个冷。我们在岸边生起了一堆火，从水里爬出来就站在火边，这样稍微暖和一点。练完了落水，我们开始漂流。望着湍急的水流，我的心里一直在打鼓，这样的水允许失误的空间很小。我和Larry先下。上游的急流力量很大，一直将我们的船往岸边冲。我们顺着水势在岸边的回水湾里做了个Eddy Turn，调转船头朝河中摆渡过去。在上游的急流下方我们再次调转船头，水流将我们打了一个趔趄，船头的同伴差点被晃下水，我横出桨，稳住了船，但船里已经被灌了不少的水。调整好姿态，对准通道，一冲而下。我们的路线把握得出奇的好，就在基本没有起伏的通道正中。但不幸地是我们在阴沟里翻了船。过了跌水，出急流的时候，船被水流一冲，加上船里进的水，又开始猛烈地摇晃。这次不管我怎么平衡，船还是在进满了水之后侧翻了。不过这时我们已经离岸很近了。落水后我一伸腿就站在了石头上。 轮到JS和飞神。他们没有我们运气好，下跌水的时候路线有点偏左。三级的水流要打翻船很容易，一刹那之间，船就翻了。按照预定的救援步骤，水里的人管自己，岸上的人一个管抛救援绳，另一个管船。Larry在急流的下游拿着绳子在等着，我在岸上跟着船。船里没有气袋，翻了之后整个船体都在水下。它在下面的一个小急流处被卡住了。另有一把桨和救援绳随着水流漂了下去。我跳下水，去追它们。等我追回桨和绳子，水里的人已经上了岸，Larry在船边准备救船。我和他一起用桨把船从岩石上撬了下来。 人无大碍，船也无损。看天色不早，我们就着火，换好衣服，开始往回划。在开阔的湖面上我们遭遇了巨风，任我们怎么用力，船就是不肯前进。无奈之中，我们躲进树林去避一避风头。不久又开始下雨。我上身穿的是短袖，风吹雨淋之下，冷得有点受不了。同伴也比我好不了多少，JS和飞神还穿着湿衣服。不知他们是怎么挺过那一刻艰难的，我用的是“望梅止渴”之术。想着熊熊的营火，热气腾腾的火锅，温暖舒适的羽绒睡袋，我的心里霎时温暖起来（但也仅仅是心里而已）。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我们到达了营地，一个弹丸小岛。我用最快的速度生上了火。新锅上了灶。JS和飞神运来了足够烧一晚的柴火。帐篷搭好了，火锅也开始沸腾。浸入骨头的寒气终于被大口的酒和大片的肉驱散。 终于躺进了舒适的睡袋。尽管隔壁的飞神精力旺盛，陪他天南海北侃到半夜，我还是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来觉得神清气爽。整个湖静悄悄的。要是正常的天气，机动钓鱼船早就穿梭来往了。 在水坝处整好装，送了一辆车去上岸点。再出发是11点。背着船过的昨天的急流。我们第一次进白水是四年前，正是这条河。那是一次两天两夜的行程。当时我们用来防水的装备是垃圾袋。那一次的水比这次浅了近一米，我们也是背过了前面一段。昨天卡住船的石头当时露出水面有一米。我们的一条船撞到那块石头上，瞬时倾覆，三四个垃圾袋在河面散了开去。这一次水大，我们不费事就冲了下去。 接下来是一道二级急流，两个跌水相连。虽说是二级，但是水急浪大，我和Larry一冲而下之后直呼过瘾。JS和飞神随后冲了过来。我刚拿出相机，一抬头却发现他们的船翻在了两个跌水之间。两个人被水冲下了第二道跌水，其中飞神还在跌水下短暂的消失了片刻。看样子他是被水卷到了水底。我也曾在魁北克的一条河里被卷进去过，那次之后详细研究了脱逃的方法。强大的水流可以把人一直压在水底，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直接往上冲，水会把你打回原地。要想脱身，得顺势往下一蹲，双腿发力，斜向下游冲出。可惜这些心得没来得及向飞神说，他就已经遭遇到了这种险情。好在水势还不算很大，他在沉浮了两次之后，最终还是脱了身。船则刚好被冲到了我的脚边，我不用湿身就抓到了它。 接下来有一个四级急流。在它之前有一个很要技巧的二级急流。先要过一道跌水，跟着要躲一块暗礁，紧接着要拐一个直角弯，对准一道V口才能冲出急流。二级急流翻船的风险不大，是非常难得的练习机会。正当我们站在水边指点江山之时，我眼角瞅见一道黄色的影子从急流另一边的岩石之后一晃而过。片刻之后我反应过来，那是JS和飞神的船。我叫了一声“船跑了！”，拔腿就往下游追去。我知道下面的那个四级急流是个什么情形。老于去年就在那个地方遭遇了困难时刻。当时别人都是背着船过的急流，老于心有不甘，将船从水里放了下去，自己在岸上牵着缆绳。在一半的地方老于脚底一滑，缆绳脱手。船被卷进了急流，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向下游冲去，在翻滚了几次之后，被急流中的一块巨石挡住。眼看着它在水的重压之下慢慢变形，吱吱咔咔阵响之后，服服贴贴的粘在石头上不动了。把它从石头上挪下来可不容易，五个男劳力全力以赴用了半个小时。后来一检查，船的框架被拉断，一根横梁折裂，一个座凳被压坏。幸好船体没有破损，还能划。我们的黄船要是被今天更大的水那么来一下，只怕会更遭。当我冲到四级急流前，却惊奇地发现船在流水之上停住了。原来是风帮了我们的忙。我脱下衣裤，准备游过去抓船。但想起冰冷的水又犹豫不决。这时飞神从上游下了水，向着船游了过去。我于是赶快穿起了衣服。 我和Larry好好珍惜了这个二级的练习机会。只是在直角弯的地方没来得及拐，直接冲到了水中的树干上。 过了这个四级，就是八百米的Portage。这一段是由两个瀑布组成，景色相当不错。我们在那里吃过午饭，就开始了艰苦跋涉。 八百米之后，是一段乱石滩，现在被高水位淹没，全程都可以跑。紧贴右岸有一条通道，但长度有几百米。中间翻船的话，不好救援。我和Larry先冲了下去。JS和飞神则抬过了这一段。在这一段的密林里，我还捡到了一只鹿角，带回了家当收藏品。 过了最后一道跌水，就能看见我们停车的地方了。一种强烈紧张之后的松驰在全身弥漫开来，那种感觉很是令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