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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的那几天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每次旅行回来,总不忘总结一下,回味一翻,想想旅途中的得失。最近去景德镇和婺源玩了几天,回来后打开照相机,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留下几张照片。大概自己是越来越糊涂了,拿起相机时经常不知道该拍些什么。还好,翻了翻行李箱,发现自己还是从江西带回来了几样东西,也该算是此行的一点收获吧。你们猜,我到底带回来了什么呢?

《弟子规》

从广州去景德镇的火车上,我和坪坪买到了卧铺票,两个相邻的中铺。睡醒了一觉,来了精神,于是我拿出了《圣经》,坐在走道边的凳子上读了起来。无意之间,发现睡下铺的一位先生居然在看一本佛经,大概也是个好道之人吧。后来找机会我们聊了起来,原来吴先生是江苏扬州人,这次是专程跑去广东的东莞市开一个关于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的交流会的。吴先生说,主办这次交流会的是一个在东莞开电子零件厂的老板,他把自己运用中国传统文化思想来管理自己企业的经验介绍给大家,希望传统的中国道德观能够影响现今这个纯消费主义的,自私自利的社会。这种形式的交流会对于我来说可是件新鲜事情呀。更让我意外的是吴先生谈到他的工作,是类似于临终关怀的事业,包括给即将离世的人诵经,帮助他超度,以及在那人离世以后为他全身按摩,让那人的灵魂可以顺利超脱等等。听到他说的这些,坪坪以及下铺的另外一个小伙子小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而我却非常敬佩吴先生。临终关怀无疑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在《西藏生死书》里,我也看到过藏传佛教里对即将离世的人有类似的仪式。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事情,也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一辈子最大的难关。不管是否相信有灵魂和往生,对临终者多一些心灵上的安慰,疏解他对死亡的恐惧,直接和间接减轻他身心上的痛苦,让他能顺利度过难关,这一定是对死者最大的帮助了。凌晨两点到了景德镇站,吴先生翻下了铺,他要送坪坪和我下车。分别的时候,他送给我们一本《弟子规》,他希望我们能把这本书的道理传授给下一代以及我们身边的人。

陶瓷项链

跨进了景德镇陶瓷学院的校门,挡住视线的是几幢排列整齐的深褐色方块形状的大楼。我暗自在想,跟文化艺术该有莫大关联的陶瓷学院怎会没有一点文艺的气息呢?走进其中的一幢教学楼,头顶上脱落严重的天花板,跟大楼整洁的外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过由于走廊光线比较昏暗,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因此掩藏得挺好,而同学们对此似乎毫无在意,只顾忙碌着各自的功课。不管怎样,这所学校至少还培养出了不少陶瓷方面的专业人才,比如我们在火车上认识的黑妹,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她是陶瓷学院的毕业生,下了火车的第二天下午,她带着我们跑了几个私人的陶瓷作坊,包括她自己的工作室。说是她的工作室,其实只是在别人的陶瓷作坊里租了一个地方制作自己的东西。我们去的时候,她的房东也在作坊里一个角落给自己的陶瓷老虎喷着釉,屋里栓着一条大狼狗还不停地吠着。陶瓷作坊布置在一个简陋的平房里,青瓦顶红砖墙,作坊四处堆满了各种各样陶瓷成品和半成品。因为地方很小,黑妹说她在这里只能制作一些小首饰比如项链的珠子和吊坠,或者其他的一些小玩意,维持生计是没问题的。虽然才刚刚毕业,不过黑妹对将来充满了计划。她打算在这里开一家店,经营自己的设计和制作的陶瓷首饰,然后她要建立起自己的作坊,走出一片更宽广的天地来。在别人的一家陶瓷首饰店里,黑妹用了几颗珠子就轻易地搭配出一条精美的项链给坪坪了,专业的技能以及艺术的触觉都是显而易见的。在一本介绍陶艺的杂志里,我们看到了她在北京一个陶艺比赛的获奖作品,那是用四个形状和颜色各异的盘子去表现生命生旺衰残四个不同的阶段。还记得黑妹说喜欢用高温釉制作陶瓷,因为烧制出来后颜色和花纹的效果是极难控制的,很多时候只能由上天来安排了,所以看到成品时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想很多艺术上的灵感大概就是来源于这些生活中的意外以及未来的不可知吧。

汪老师的名片

去婺源是为了寻访明清时期的古村落,也是这次江西之行的初衷。白天脚踏石板古街,夜宿农家客栈,倒也是个不错的想法吧。于是我们来到了晓起村。在村口下车的时候,已经在牌坊底下等着的汪老师向我们走了过来。我们是在网上找到他的驿站的,看到驴友们对他一致高度的评价,我们决定去拜访一下他。网上说的“驴友的驿站”其实就是他的家,一幢木梁瓦砖的老房子,经过十几年前的一次改建后,开始了客栈的生意,而他夫妻两和老妈仍住在里头。现在想来,晓起村里的文物古迹我已是印象模糊了,而汪老师的热情大方和真诚待客却仍是记忆犹新。那天晚上为了我们要吃土鸡,他自己家本来有一只的,他说太贵不划算,于是摸黑在村里跑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孕妇家给我们找了一只来,真的是少见的老实吧。到了第二天,汪老师带着我们在上下晓起两条村转了大半天,除了参观江氏祠堂和大夫第那些有名的景点以外,他还边走边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文和历史沿革,还给我们挑选拍照留念的最佳角度呢。离开的时候我要给导游费,而他却怎么也不肯收,只是给我们递了张他的名片,让我们以后有空常来。最后我们连晓起的门票也不用买,也是因为有汪老师。除了经营客栈的生意以外,没想到汪老师自己也是驴友,一有空就带着妻子四处旅行,还经常在网上发表游记呢。他说他的汪氏宗亲会在全国各地都有同姓的宗亲,要去什么地方旅行,他就通过上网,跟当地的宗亲联系,然后那里的宗亲普遍都是热情招待的。而各地的宗亲到晓起来的时候,汪老师一样地招呼接待,当然也不在话下了。现今这个到处只谈钱和利益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能有这样萍水相逢互信互助的交往方式,确实难能可贵呀。

防寒内衣

婺源的严冬晚上是接近零度的湿冷,而在汪老师家住的那个晚上房间里没有暖气,结果把我这只长期在冰天雪地里呆的北极熊给冷病了。头重脚轻,昏昏欲睡地跟汪老师走完了上下晓起村,离开的时候,我实在撑不下去,在车里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坐的红色小轿车停在了清华镇医院的门口,开车的于师傅建议我们不要去玩了,到医院先把病看好了再说。医生说我扁桃腺发炎,让我吊盘尼西林。超过三个半小时,我看着葡萄糖一滴一滴地从透明的瓶子里往下掉,身边几个小孩东跑西窜,吵闹声不断。而于师傅却一直在陪着我们,只是偶尔到外面抽跟烟。两瓶葡萄糖滴干了,天也全黑了。于师傅没有送我们去吃饭,也没有送我们去旅馆,而是挨家挨店帮我们问卖防寒内衣的店在哪儿。于是我们在清华镇的商业街来回兜了一阵,终于在一家店里找到了他要我们买的防寒内衣。能够坐着于师傅的车在景德镇和婺源之间跑了三天,也算是我们的运气。在景德镇上他车的时候,本来只是让他送我们到晓起的。后来觉得他人挺诚恳的,就让他一路带我们玩了。他说到了晚上我们住旅馆,他睡车上就行。我们最后当然是让他一起住旅馆,不过感觉得到他一定挺能吃苦耐劳的。那天早上我们在汪老师家起得晚了,没看到于师傅,于是去停车的地方找他。原来他一大早就起来了,觉得天气好,一个人在那儿洗车呢。后来我因为去医院看病而耽误了半天时间,到了旅途的最后一天了,我们晚上的飞机回广东,时间紧迫,我们都说早点回景德镇算了,而于师傅却还是坚决要带我们去理坑。从我们上车的第一天,他就建议我们去理坑,那婺源最最北面的一条小村。那三十多公里的山路是沿河而修的,河那边基本上没有栏杆或者石墩,而且只有两车道,蜿蜒曲折,险情跟九寨沟的山路有得一拼。结果于师傅让我们安全地往返了理坑,让我们在那儿看到了这次江西之行最美的风景。去机场前,我们提议去一家好点的酒家请于师傅吃顿饭感谢他,而他却坚持要我们去实惠的餐馆,不让我们奢侈浪费钱。其实那三天的几乎每一顿饭,点菜的时候他都要跟餐厅里的老板讨价还价,帮我们省钱来着。

理坑的门票

到了理坑的村口,这回没有汪老师了,我们当然只有乖乖地买了两张门票。听说一般人游婺源都是买那种190元的套票的,我们机缘巧合到最后才买了张20元的,也算省了点钱吧?从我们买票开始,一位穿着雨鞋拿着伞的大叔就一路跟着我们,说要帮我们导游和讲解。我旅行向来自由自在独来独往的,极少跟团,也极少找导游陪伴的。那天不知何故却找了余老师,也许是看见他头发花白,岁数不少了,想让他赚点钱好过日子吧。天空灰濛,毛毛细雨,余老师拼命要帮我打伞,我当然拒绝,不敢当呀。一河两岸,小桥流水,河边桥底下两位阿姨在洗着衣服。岸边的石板路被细雨冲洗的十分明亮,白墙黑瓦的房子沿着石板路满满地堆在河的两边,两条窄窄的石板桥把他们连接了起来。离开了河边,余老师带着我们走进了两边都是高墙,中间只能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的狭窄古巷。比起汪老师,余老师对他家乡的了解无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真的是一本理坑的百科全书,尚书第或者司马第,金家井还有小姐楼,十六级进士台阶,逢官高三级的御医第,每到一处,他的典故都能脱口而出,倒背如流,而且有问必答,言无不尽。从他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什么叫做门当户对,什么叫做旗鼓相当。他带着我们在不同的大宅里找到了石雕,砖雕还有木雕,还带我们到方柱林立的官厅里去看墙上那些文革年代的八项注意和毛主席语录,那全是都他在当时写的呢。闹革命的时候书教不成了,因为字写得不错,他就被拉去宣传队出墙报写大字了。我心想,想他这样阅历丰富,满肚子知识的文化人怎么就落到了为10块钱导游费而折腰的田地呢?后来我们在一个茶坊里聊了一会儿,他一肚子的牢骚才慢慢发散出来。原来婺源县的旅游开发前几年就已经贱卖给浙江的一家公司了,门票的收入自然全归该公司所有,他们只是给理坑这样的旅游点的每个村民象征性的每年300元的补贴。 而象余老师这样的本地通想进旅游公司没门,想找点生计也都要费尽了力气。跟余老师分别的时候,我不禁勉励他说:“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地干下去,而且要广纳徒弟,教导后辈,把你所知道的理坑的一切都告诉他们,让这里的历史文化可以薪火相传,广益后代。”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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