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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清明 (上篇)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床头那讨厌的闹钟已经响过好一阵了,我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半梦半醒中枕边传来了声音:“赶紧起来,要不害得十几个人在等就不好了。”我于是匆忙跑去梳洗,还没完成,又听见谁在喊我。应该是楼下的老爸吧,他和老妈那千里传音的能耐让人叹服。我和太太因此就加快了节奏,正准备下楼跟爸妈会合,门铃居然响了,这么早我们家就到了客人。依然骑着一辆自行车,姑妈一个人来了,抢在我们之前跟爸妈问了早。姑姑跟我们最后一起出门了,离开以前电话还响了两遍:妹妹打来让我们去接她,而四叔一家也早已在我们家巷口的车里头等着了。坐上了我爸的车,车头的彩色屏幕打出来的时间是07:15。每年清明节祭祖扫墓的日子,多半都是我一年里起得最早的一天。今天也没有例外。

天一直是灰色朦胧的,是清明的烟雨,城市的灰尘,工厂的废气,还是人们拜祭祖先而燃气的烛香呢。老爸跟四叔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向爷爷奶奶的墓地进发。这么早出发是为了要躲开在同一天到墓园扫墓的车与人,听说今天会有二十万人去。结果四叔的车还是被堵住了路上,不过年年如是,他也就习惯了;而老爸却带着我们坐上了政府安排的免费扫墓专线巴士,居然比四叔早了许多到达墓园。很多人在顺德都少有坐公共汽车的经历,老爸今天还可能是头一回,所以大家都感到十分新鲜有趣,虽然坐在我前面的那个男人还一路咕嘟埋怨着汽车启动慢和发动机吵,一点都不知足。下了车,我们随着人流慢慢地往前走,老爸却一个人买“爱心鲜花”去了。那是在墓园的广场里搭建的一个临时摆卖点,很多学生在帮忙义卖鲜花。虽然这里的鲜花要比在外面的市场或花店贵上许多,不过大家都乐意慷慨解囊,因为知道卖花的收入将会用作慈善的用途。

爬了一百多级水泥台阶,我们终于来到爷爷奶奶立在半山上的坟墓前面。原来我另外的一个姑姑比我们还先到了,手里提着两个烧纸钱的铁桶,那都是墓园提前为扫墓的人准备好的,一排排放好在路边让大家随便拿。半山上举目眺望,墓园坐落的这半边山头已被完全开辟出来了,仿佛在一片梯田上层层树立着无数的石碑,石碑之间错落有致地长着一棵棵柏树或者杜鹃树,叶子郁郁葱葱,显然是让人细心栽培的。早上还不到8点,整片山头几乎每一个角落却早已被前来踏青的人们占据了,不过并没有显得太吵闹。禁止放鞭炮也有许多年了。记得以前墓园还没有修建,先人的骨灰是安放在镇上的殡仪馆(俗称火葬场)里的,我们要去领了爷爷奶奶的骨灰然后拿到外面空地拜祭。而大家都在那儿比拼谁家的鞭炮炸得厉害,好像谁家的鞭炮最响谁家那一年的运气就会最好似的。我胆子小,一直害怕放鞭炮,所以总是在那儿战战兢兢的。后来干脆就带上一台随身听,放磁带的,用音乐和歌声抵挡那些吓人的鞭炮声。

过了一会儿,爷爷奶奶的子孙和家人陆续到齐了,十几人亲近地挤坟墓前面不大的空间里。看到了前天刚从成都飞回来的四叔,我开玩笑跟他说:“现在四川跟广东的距离怎么近了那么多,让你可以经常轻松地穿梭往返?”四叔回敬我一句:“比起你从加拿大回来,我的旅程当然算十分轻松咯。”他的小女儿跟在最后,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上去给了她一个亲切的拥抱。她现在在广州工作,也是昨天才回来的。拜祭的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惯常由爷爷奶奶的两个女儿和两个媳妇一同主导。烤鸭烧肉水果鲜花摆了一地,纸钱香烛还有各式各样的纸祭品一应俱全。我和两个妹妹仍是玩弄着纸盒里的那些项链耳环手表等等的塑胶首饰,今年我们发现里头多了一台纸手机和一张纸信用卡。我半开玩笑地跟妈妈说:“塑胶首饰烧不透,又冒黑烟,不知道爷爷奶奶能不能顺利收到呢?”她连忙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别胡乱说话。姑姑和四婶烧香鞠躬,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先人保佑我们身体健康,出人平安,事业进步,丁才两旺...我心里想,如果爷爷奶奶在天有灵,最想看到的应该是我们的家族子孙昌盛,灯火相传吧。也许这也是我们扫墓祭祖的意义所在,只有真正寻找到了生命的起源,清楚自己的根本,人类才能继续生存和发展下去的。

坟墓前面那两团浓烈的火焰渐渐地平息了,纸钱纸祭品化为两桶满满的灰烬,我们扫墓的活动也接近尾声了。祭品拿回去晚餐,甘蔗每人一截当场解决。离开的时候,坟前报纸垃圾一地,显得有些凌乱。我正要去收拾,却被妈妈拦住了。她说墓园的管理人员很快就会来清理的,我们就不用操心了,看来老爸每年的管理费没有白交。离开的时候,我跟爷爷奶奶作最后道别,看到石碑上刻着三行字:中间“先考王公”,自然是爷爷;左边“先妣周氏”,我奶奶,爷爷的正室;右边“先庶梁氏”,那是我嫲嫲,爷爷的侧室。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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