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评论撰文：叶德豪

犹记得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当时还是共和党候选人的特朗普大言不惭的宣示：「就算我站在纽约第五大道开枪射人，我也不会流失选票。」自9月底「通乌门」争议爆出后，支持和反对弹劾特朗普的民意已出现前所未见的死亡交叉，这是否特朗普2020年选战丧钟的第一响？

众议院的「通乌门」调查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丑事愈爆愈多。周二（10月22日）到国会作证的署任美国驻乌克兰大使泰勒（William Taylor），指证美国对乌外交政策有「不正常、不正式的渠道」，当中包括特朗普私人律师朱利亚尼（Rudy Giuliani），破坏美国一贯援乌抗俄的外交政策。

同时，泰勒也多次或明或暗的指出特朗普政府有意利用对乌军援、到访白宫邀请等作筹码，要求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公开明示对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之子任职的乌克兰天然气公司，以及乌克兰涉嫌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的传言启动调查。



10月22日到国会作证的署任美国驻乌克兰大使泰勒。（路透社）

泰勒本人早已退休，其大使一职只是前任大使约万诺维奇（Marie Yovanovitch）疑被朱利亚尼以流言在2019年5月赶走后的临危受命。他是军人出身，曾派驻阿富汗、伊拉克，而他亦曾于2006年受前总统小布殊（George W. Bush）任命为驻乌克兰大使。此等军方背景，加上曾受命共和党总统的往蹟，使其指控更具说服力，连《华盛顿检查者报》（Washington Examiner）等保守派媒体，也刊登评论文章，指泰勒的证词已将特朗普的盟友和参议院共和党人「逼至牆角」。

「特朗普党」军心不稳

在通乌门不断发酵的同时，一直支持特朗普的共和党，以及保守派媒体也愈来愈有疏远特朗普的趋势。例如特朗普周二（10月22日）在社交媒体上以其惯常「政治不正确」的方式，呼吁共和党要谨记民主党对他的弹劾案是「吊死黑人的私刑」（lynching）。往日对于此等言论甚少表态的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却马上划清界线，指出有鉴于美国过去的黑奴历史，总统不应以此比喻弹劾。

手握参议院大权的麦康奈尔，近来对特朗普的言诛笔伐可谓多不胜数：除了公开表明若众议院通过特朗普口中「非法又不公」的弹劾案后，参议院会依从程序对特朗普展开审讯外，他在上周六（10月19日）更于被特朗普视为公敌的《华盛顿邮报》中发表评论文章——事有巧合，白宫在周二宣布将停止订阅《华盛顿邮报》——力批特朗普从叙利亚撤军的决定是「重大战策性错误」。文章虽然未有提及「特朗普」一词，却暗指特朗普违反美国反恐原则，而国会此时应当介入；文末更暗嘲特朗普一句「美国的战争之所以会『没完没了』，全因美国拒绝打赢」。

相较于因批评特朗普而遭后者大开「键盘战线」的共和党犹他州（Utah）参议员罗姆尼（Mitt Romney），特朗普对能大大影响弹劾审讯进程的麦康奈尔却是默不作声，未敢发言回击。可见对掌握民情起落甚有心得的特朗普，也许知道此刻实在不能随便将麦康奈尔此等共和党大老打成敌人。

同时，一直支持特朗普、也一直获特朗普支持的霍士新闻台（Fox News）也有与特朗普渐行渐远之势。霍士新闻台在10月9日以「支持弹劾特朗普创新高」为题公布其弹劾民调，指有51%受访民众支持弹劾特朗普并革除其职务，而反对者只得40%。配合该台早前有节目受访专家直指「通乌门」牵涉刑事罪，让特朗普极为不满，大骂霍士新闻台水准「大不如前」，对其弹劾民调的批评更延续至上周六而未息。

海明威式的政治破产？

霍士新闻台的民调的确反映了美国民众对弹劾态度的改变。根据民调网站FiveThirtyEight的综合报告，在短短一个月内（由9月24日起计算），支持弹劾特朗普的比例由40%上升至49.4%，而反对者则由51.1%滑落至43.4%。同时，无论是民主党、中立派，还是共和党，支持弹劾的民意也有所上升：在民主党选民中，由71.9%升至84.2%；在中立选民中，由34.7%升至47.5%；在共和党选民中，则由8.8%升至12.1%。

相较之下，特朗普的支持度只较一个月前的43.1%稍微下跌至如今的41.3%，并未触及其上任以来的低点，也维持其一直获稍稍超过40%民意支持的惯常状态，可算是引证了其「第五大道乱枪射人也不会流失选票」的狂言。

不过，今天民主党要打的主牌，并非要争取这些特朗普死忠派的支持，而是要透过「反对特朗普」的大旗，製造自己的死忠支持者，一方面团结民主党人，另一方面争取中立派选民转向，再动摇选情早繫于一线、心不甘情不愿被「特朗普化」的共和党政界军心。这一手牌，照目前形势看来，配合特朗普在诸如叙利亚撤军问题上的莽撞，确实打得甚为漂亮。

至今仍是如2016年一般豪言壮语、大言不惭的特朗普，看起来依然是威风十足，权力紧握在手。然而，正如美国大文豪海明威所书，「破产」有「两个阶段」，先是「慢慢的」，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原文为：「How did you get bankrupt? Two Ways. Gradually, then suddenly）。特朗普的政治破产，如今也许已处于「慢慢的」那个阶段，至于下一个阶段会否来临、何时来临，实在值得我们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