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ading...

找到了。续一下: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经记不清了——磊忽然合上书本,说:“那狗日的说得不错,那两面镜子确实有问题。”然后他冲进卧房将两面镜子撬下来又砸得粉碎。镜子碎了还是碎镜子,镜子后面的墙壁和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很失望。我一边吹着酒瓶,一边睁着醉眼看他发疯,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于是我问他到底是他喝酒了还是我喝酒了?他不理我,又一头扎进他的书里。其实我很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书本来解决一切问题,逃离七天一次的劫数。但我觉得那多半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些书都是别人编出来卖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值得深究的?写这些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过他们书中所说的事?就象那个陈元镜是不是用黑猫来辟邪?我看不大见得罢。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扰?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场再说。既然不能永远的脱离苦海,能暂时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我拨了好多次丽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最后竟然是出现电脑的声音,告诉我这个号码已经注销。媛的手机也是如此。我将这些告诉磊,他完全无动于衷,我知道,他已经完全陷进了他的书里,我问他这些别人编出来骗人的文字值得这么投入么?他居然说我不懂。我懒得去理会那个呆子,不死心又接连拨丽的电话,一直到电脑告诉我预付话费已经用完,不能再拨。于是我只好又醉一场,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厉害。昏昏沉沉地忽然想起那个已经离开我的女人值得我那么投入么?恍惚间觉得自己恐怕呆得跟磊有一比。

终于挨到了第六个七天,这又将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吧。又是一个大醉而醒的晚上,我抬起犯痛的头,看看时钟,还没有到子夜。奇怪,为什么每次到这个日子都不能在喝醉中混过去呢?难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间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东西,哦,是书!

卫生间里有什么东西烧着了。我连忙冲进去,发现磊正用打火机把一本书点燃,再等它烧得差不多了之后扔进马桶里。马桶里没有水,只有厚厚的一层灰。
“你在干什么?”我奇道。
“烧书!没见到吗?”他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是。确实该烧!该烧!阿、阿嚏——”窗户是开着的,有风灌进来。
“他妈的,浪费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磊喃喃骂道,“……一点屁用也没有……”
我跑回客厅,开了瓶酒跑回来递给他。他接着看也不看顺手扔出窗外。
“怎么?不喝就不喝,不早说!浪费!哼,好心没好报,早知道我自己喝……”
“你少说两句废话行不行?没人当你是哑巴。今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吵。毕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而没有回报不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情。于是我又跑回客厅开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磊跟着跑了出来,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
“干什么?”我怒道,“你不喝还不许别人喝么?你是烧书来发泄,还想利用我来发泄?!”
磊微微一愣,道:“唉,懒得跟你说。反正现在你不能喝了!一会儿有事做。等我把那些劳什子烧干净了先,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又匆匆跑回卫生间。
有事做?上个星期他好象也是这样说的。不理他,照旧。等他烧完了出来我已经差不多又是两瓶酒下肚。斜眼望去,他正缓缓地镀了进来,脸色大概是因为烤火而变得通红。
“说吧,有什么事?”我已经微微带着醺醺之意。
“听好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那些书确实没什么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只黑猫是怎么死的。”
“鬼杀的。”
“不,鬼根本就杀不了它!它才是专门杀鬼的!”
“那是怎么死的?”
他冷冷地看着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个极阴险的阴谋圈套之中!”
“什、什么圈套?”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杀了它!”
我打了个冷战,酒劲全从全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中化作冷汗出来。“你……你胡说,怎么会是我杀的?!”
“确实是你杀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我终于想通了,”他站在我正前方,呼吸奇怪的急促起来,“刚才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是利用我来发泄’!我没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杀不了猫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你,假借你的手来铲除这个障碍!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们杀猫的凶器!从迷路那次以后,鬼就知道了要在黑猫在的时候对付我们前难万难,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怂恿你开车压猫。但没有成功。”
他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贯的冷静,而是从未见过的疯狂,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所……所以呢?”

“所以,第二次,在梦里,那个女鬼反复几次给你演示杀猫。她是在教你,教你怎样杀猫!他们是有预谋的。记得上个星期的事吗?那天早上我见了猫的踪迹,追赶出去。那女鬼马上了你的身。黑猫察觉情况不对,又回头来找你。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将它捉住,杀死了。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后将它按进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活活将它溺死在水箱里。它在临死时吐出身上所有的血,为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记号。好让别人知道是谁杀了它!是你杀了它!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这就是为什么马桶水箱里的血一路从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磊的面孔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这不是我认识的磊!他被鬼上身了!我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只手毫无意识地横在脸前,希望挡住咄咄逼人逐渐靠近的“他”。
“是你杀的他!他想尽了办法来保护你,你却亲手杀了这个忠心耿耿的朋友、尽忠职守的卫士!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恩?”“他”的嗓子变了,变得更粗更低更沙哑,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并喉咙里发出猫样的“噜噜”声,“悄悄告诉你吧,小朋友。其实你杀错了,你杀的其实是磊!”
“啊——”我惊叫起来。
“是的,你杀的是磊。磊其实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他”恶狠狠道,“你不是害怕那些血迹是磊的吗?告诉你,那是磊的!我才不是磊这个白痴呢!哼,不要以为你们的这个计划很周密,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第一次你这个臭婊子想开车撞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臭婊子?”
“还装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装抓了我的头一下,顿时我感到头上五道火辣辣的。他的指甲好硬!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阴谋得逞了是不是……”“他”连续左右两爪攻击在我的脸上。“你的臭老公呢?死到哪里去了?恩?躲得过我吗?老子一个一个挨个儿收拾!跟我斗?看老子今天怎么弄死你!……”“他”的两只坚硬的“前爪”不停地攻击着我的头,好痛,它的劲好大,我毫无还手之力。我只好在地上打滚,一边躲避它凶猛凌厉的攻击,一边大声呼喊解释:“你搞错了,我是人!我不是那个女鬼!那个现在还没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杀的你……呜呜……我根本就不记得了,呜……”我哭了起来。
“怎么?哈,怕了,不敢承认了?”它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但攻势更加凌厉,“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杀我?今天让你尝一尝被冤死的滋味!”忽然间它仰天咆哮了一声,是那凄厉而惨烈的声音:“喵嗷——”猛地扑在我身上,张开血盆大口,紧紧地咬住我的脖子!
“啊——不要啊,我不是——”我惨声嚎叫道,同时感到下身一阵异样,眼泪鼻涕连同屎尿一起流了出来。

忽然,压在我身上的“它”松开了。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
我一愣,抬头一看,那个熟悉的磊又在我面前。他笑着将一卷卫生纸扔到我脚边,又自己点上一支烟:“还不快去厕所把东西清理掉。”
“猫……猫呢?”我惊魂未定,四下搜索着。
“没有猫。那只黑猫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
“你……你……”
“是我,没有猫。”磊的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你……你为什么……”我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怒火中烧,“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为什么要这样!”
“嘿,怕鬼怕猫不怕人,真怪。我当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不过你得先快去把你裤裆里的东西清理掉,好臭!”磊捂着鼻子连连摇头。

“我当然没有变成猫,”待我清理完毕,磊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茶,“这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不是存心要吓唬你,也不是要检验自己的演技,我只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作想而不得不做一个实验。”
“实验?你说这是实验?”
“是实验。也是一条计策。因为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就是那个杀猫的阴谋。我前面说的话都是实话,你的那句话提醒了我——利用!这是个借刀杀猫的毒计!既然可以很顺利地杀猫,杀起人来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着你点。不过,我想,至少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这条计策还可以杀人,于是我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那只猫真是我杀的?”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后成为傀儡的你!你是在睡着了的情况下被上的身,杀的猫,自己全无意识。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这一点,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出疯狂的事情。所以我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是检验你,看你刚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时期,七天之数,你随时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当然,最终结果表明,很显然你还没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没有被鬼上身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
“因为今天我们确实要扎扎实实地做一件事情。现在还不到时间,你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吧。”
“什么事情?”
“好吧好吧,先给你说了也没什么。你看,”磊一摊手,“我好不容易找出黑猫的根源,结果它却先死了。本来上个星期是我们一次绝好的机会——找到那只黑猫。现在唯一的线索却又断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生气烧书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们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请!笔!仙!”磊一字一句地说,“再请一次笔仙。”
磊毫不理会我声嘶力竭地抗议,有条不紊地关上灯,在正方形的餐桌四个角上点上蜡烛,拿出纸和笔——那是第一次召灵用的笔,一直都遗弃不用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来的。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种东西……”我把自己闹得筋疲力尽,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磊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听着!这不是玩,这是救命!救我们自己的命!这是我们现在绝无仅有的机会!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从最开始的有惊无险到鬼逐渐现身,现在连保护我们的黑猫都死了!要象你那样无所作为无疑是在等死!我有预感,再这样无动于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个,也就是第七个七天的时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难逃。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挽回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个星期五,即使这回不成功,我们都还有一个星期的机会!”
我无言以对,他的话在理。于是我只好垂头丧气地点头,磊补充道:“一会儿若笔仙来了,你不用说话,就我开口问好了。该问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让我,休息一个小时行不行?”我快要虚脱了。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们又在餐桌两侧相对而坐,两只重叠的手夹着那只笔。口中念念有词,那该是召灵的咒语。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很冷,尽管加了件衣服但我还是不住的哆嗦。手是冰凉的,而且还在发抖。但磊温暖而干燥的手让我镇定了些,我看看他,他冲我鼓励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种将有赴死的悲壮感觉。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抛开一切杂念,将注意力放在笔上。笔开始摇晃,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毫无规则的线段,由短变长,由直变曲。组成一幅又一幅诡异的图案。笔愈发烦躁不安,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线段越来越长,越来越怪,划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笔忽然间顿了一下,我心里一抖。只见笔在纸上走了几步,又移到左边,又左右前后毫无规则地乱走了几下。我忽然闻到阴冷的风里夹杂着一种臭味,好象是我们衣服上的味道变浓了。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到我的左右两侧各出现一个影子!不,不是人的影子!是鬼!我感到脊背上陡然一阵又一阵地渗出汗水。但我口中还是不敢停。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感到心脏在“砰砰”地猛力跳动着,但我不敢抬眼去看,不敢让他们发现我在观察他们,甚至连眼珠动都不敢动一下。我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我右边的是个白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着我的女鬼?左边那个黑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着磊的?他们象我和磊一样,在四方形的餐桌两旁相对而坐。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着面前已经被画得横七竖八的白纸,但继续用余光扫着他们。他们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凭直觉,我感到他们也在看我们。背上的衣服湿透了。一阵阵的阴风吹到背上,一阵阵的阴冷。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感到磊的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我用余光扫了一下磊,他好象也愣愣地瞪着面前的白纸,不敢再乱动。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汗水,从我们俩的手中传到笔上,顺着笔往下滑落了下去。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笔不知第几次走向纸的中央,忽然,就在笔尖划过纸中心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左右两旁同时伸出两只手来,同时按在笔上面!不,看不见手,是两个模糊的衣袖的影子!衣袖长过手,吊得老长,里面隐隐有手的形状。左边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右边,则是一个白色的。一股大力从笔上传过来,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带着我,看来它似乎要在纸上画圈。
笔,或者另外两只看不见的手,带着我们俩的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你是不是缠着我们的鬼?”待圈画好后,磊发声问道。他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笔向我的右边移了几寸,又画了一个圈。画完后斜斜地向左移去。我又感到胃在抽搐,太阳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动。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们遇见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笔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转了一个圈。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磊和我的呼吸声频繁地交替,但我头脑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我想只有象磊那样冷静的人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问题来。
“你,或者你们,是不是有两个?”
笔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来,吓了我一大跳。但很快又接着向磊的方向移过去,接着又移回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圈。那意思是不是说,一个跟着我,一个跟着磊?只听磊加紧问道:
“我是不是已经看见你们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个问题也太冒失了吧?眼角的余光瞟去,果然,已经看不见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笔上的袖子还是坐在两侧的人影都不见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看不见了。笔仙走了么?没等我有任何反应,笔又在纸上画了个圈,接着又很急速地斜斜地左右连画几条线段,组成一个硕大的叉!那表示愤怒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磊的声音很疲惫,“但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回答: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我心里陡然一惊:要是笔画一个圈出来怎么办?我死死地盯住笔,笔不停地在纸上游动着,而且越走越快。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磊,也许,他在赌最后一把吧。屋里静得可怕,连门外的风似乎也已经停了,凝听这最后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笔磨在纸上的杀杀声,还有就是我和磊沉重的呼吸声。
但愿不要画圈,千万不要是圈,我祈祷着。忽然间又是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我的背脊在发凉。
笔忽然停住了,开始往我的方向移动,是弧线。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我的鼻子忽然发痒,很痒。毛病又犯了!我极力忍住。
“阿嚏——”我还是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松开了笔。
磊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笔上。我连忙醒悟过来,重新摆好姿势。
但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却已经不见了,就象笔仙到来之前一样,只有我和磊的手的力量。笔在纸上乱走乱画,象是找不到了感觉。磊不甘心,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没有任何回应。接着他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我们可不可以不死?”,“是不是要满足你们的条件?”,又换我问了“我会不会和丽和好”之类的几个问题,都没有回应。
笔仙就这样走了,第二次召灵就这样草草结束,只是在我们生死攸关的问题上,留下一个不明确的答案。
“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一段弧线,四分之一圆圈,就是最后的答案。

磊打开灯,回过头来直瞪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忽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嘿嘿……”他一笑就止不住。一边笑,一边还猛拍桌子,最后干脆蹲下去捂着肚子笑。受他的感染,我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两人的笑声交织重叠在一起,仿佛遇上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蛮有兴致的样子。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们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放肆地笑着。一边笑还一边倦缩着身子打滚,象两个疯子一样。当然,我知道我们都没有疯。我也知道我们为什么笑,只不过和高兴,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原来悲哀和绝望,也可以用笑声来表达。
待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笑声才间歇。磊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他妈的……嘿嘿嘿嘿……忙了大半天,就、就得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我,我就他妈该死,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能打出喷嚏来……哈哈哈哈……”
“不、嘿嘿嘿嘿、不管你的事,我只想,嘿嘿,看看、那两个鬼的表情……你刚才也看到他们了吧,嘿嘿嘿嘿……”
“不错……哈哈哈哈,居然能被喷嚏吓跑……哈哈哈哈……操,那我们还在怕什么……哈哈……”
“对、对,还怕个球!哈哈哈哈……老子也去撞一下墙……好、好也染上打喷嚏的毛病,嘿嘿嘿嘿……”
在无奈的大笑声和到达极限的恐惧中,我们相对而醉。



朦胧间似乎是磊在摇我,他好象在说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困极了,没有理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接近黄昏。我抬着昏沉沉地头四下张望,发现磊竟然不知去向。我心里忐忑不安,以为又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但好在及时发现了一张放在我手边的纸:


“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来想叫上你的,但你睡着了。我发现几条很重要的线索,不能再等了。第一还是风铃。记得那句话吗?‘易置于南’!这是说黑猫要养在房屋大门口。而我们的大门口,正是这个有猫型坠子的风铃挂的地方!很明显,这个风铃已经没用了,我刚将它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但问题是这个风铃最初是怎么挂上去的?是谁挂上去的?这个挂风铃的人,我推测一定也是个懂风水的人。他一定发现这个地方有点异样,才挂上这个猫状的风铃用来辟邪。也许找到他,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刚才我打了几个电话,向房产中介查询屋主的联系方式,现在我就去找那个房东,也许就是他挂的风铃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第二条线索是刚才网上一个网友给的提示。他问我,那天我们请了笔仙之后,有没有把笔仙送走?瞬时间,我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对啊,我们没有把笔仙请走啊。记得媛说过的话吗?‘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我们连续两次都是只请来不请走啊。所以我想我们不得不再请一次,将两个笔仙请走。

第三条线索我还没有想通,是件很蹊跷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第一次请笔仙的那天,到底是谁最先提议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真是奇怪。不过那绝对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觉得呢?

我现在就按着这三条线索一个一个的去解决,先去房东那里问问。我想我会很快回来的,途中我也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我十个小时之内既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你电话,说明我肯定出事了。这对你有一个好处,就是恶魔不能再用他们借刀杀人的计策来对付你了。你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可以去旅馆住住。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友家过夜,那样会连累他们的。丽和媛就是先例了。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说明不管到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妨这个星期都待在家里。反正家里有足够的方便面和啤酒。若有什么新的情况或线索,一定不要害怕。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象以前那样自暴自弃,要振作起来!你不比我苯,只要你努力保持冷静,勇敢面对,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决办法来。毕竟,离我预测的七七四十九天大限还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千万不要放弃!

那天你半昏迷中说的话不错。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书差不多每本开篇都有这句话。我们太狂妄了,想着去玩一玩,还想顺便吓唬女孩子,嘿嘿。回头想想,当初是因为生活平淡而寻找刺激,要玩请笔仙,结果怎么样?足够的刺激了吧?简直刺激到老家了!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里存一份尊敬总是好的,万万不该心存戏弄玩耍。忘记了尊重别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这步,经受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付出代价!

七点五十分 晨”

七点五十分,我看看钟,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五,早已过了十个小时的时间了!我连忙拨他的手机,是关机的。
磊真的出事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勇气在黑暗即将到来的时候出去打听他的下落。我将他那篇长长的留言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读。因为,我害怕地想到,那也许是他最后的遗言。我仔细地看着他留下的三条线索,努力地思考着每一点可疑的地方。

那个风铃是谁挂上去的呢?是房东?还是以前住的房客?磊去找房东会出什么事呢?也许,是因为我们住的这所房子以前出过事故?
是了,我们住的房子以前是个度假村!一定是因为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线下降,才不得不对外招租的!
出的是什么事?是死了两个人吗?一男一女吗?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们确实忘了请笔仙走!也许,这是个致命的大错吧。我仍然记得媛说“完了记得要把笔仙请走”时的神情。但第一次我和磊都太错愕了,因为面对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的事情,脑袋不可能会想得那么周全,即使是冷静如磊也不可能,更不用说我了。第二次我们却因为我的一个喷嚏将笔仙打断惊走,根本连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完。如果磊再也不能回来,是不是我就永远不能再脱身了?这个错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天第一次请笔仙之前,到底是谁提议的呢?“来请笔仙吧!”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谁说的呢?绝对不是我,也不是磊。因为我们连怎么请都不知道,只是听说过而已。那声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声音?不,应该说,很难说到底有没有声音。
“来请笔仙吧!”那声音充满了诱惑。
也许,是一句在我们心里的话,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有种将想到的一切告诉磊的冲动,才猛然想起磊已经不在了。而且,也许是永远的不在了。
忽然间我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的醉生梦死,自暴自弃。要是一直和磊两人一起努力,不见得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纠缠在我们身边的恶魔。想到磊一次次厄运下仍然镇定和自信的眼光,想到他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时每一眼无奈苦涩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好恨我自己!

这种感觉,甚至在丽离开我时我都没有过。现在我才明白这个朋友对我的重要,可惜,晚了。
也许,我真的该死!

爸,妈。现在是第七个星期五,离我们第一次请笔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如果磊的预测没有错的话,今天晚上,一切都将有个结局。如果有什么不幸的后果,那么,爸妈,请你们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儿子,你们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
这个星期我没有出门一步,也没有再喝一口酒。我反复将磊留给我的那张纸读了无数遍,直到现在我能背得为止。我也虔诚地遵守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和给我的每一点建议。我用这个星期以来的六天时间写下了这篇长长的家书,告诉你们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这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拨磊的手机数十次,每次都是关机状态。但我现在依然不死心,我热切地盼望着他能忽然推门而入,用那种自信冷静的眼光瞪我两眼,再调侃两句玩笑。是的,我做梦都在等着着一刻的到来。这种感觉甚至比我思念丽还要重得多。这种感觉,甚至抵消了我心中的恐惧。

是的,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了。
阴风又来了。带着血腥味的阴风慢慢地潜入了房间,团团围在我的周围,我觉得自己的双手和死人一样冰凉,和那天我抱着的那个女鬼一样的冰凉。
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来,那是尸臭。不过现在我却不觉得臭了,因为那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尸炉里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不,那就是从我衣服上发出的吧。我将手放在鼻前一嗅,哦,原来我身上现在也有这种味道了。
屋外又在刮着大风,刮得大树杀杀颤抖,刮得房屋呜呜伸咛。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磊曾说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动出现了。风铃在尖锐狰狞地笑着,喏喏,听,声音是这样的:“咯咯咯咯……”
窗户“砰”的一声自动打开了,半透明的窗帘随着刮进来的大风狂乱地飞舞着,我看见有两个身影在窗帘后面晃动。一个粗壮,一个苗条,那是一男一女吧。他们在朝我慢慢地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风更大了。带着腥味的风贯穿着整个房间。
磊缓步走了进来,正象我期盼地一样,他看着我笑了。我也笑了。因为我看见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我好久没有见到的表情,那是轻松,那是解脱。
磊向我努努嘴。哦,是的,他在叫我把这封信快快写完。是的,该完了,该结束了。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此致

敬礼


你们的儿子

2002年3月1日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Report

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爸、妈: 你们好!

    出国一年有余,一直没有给你们写过信.你们发来的几封邮件我看了很多遍,你们那种推
    心置腹,将我当作朋友并以交心的口气让我很感动,但同时也让我无所适从.所以我一直
    没有回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下笔又从何说起.每次通电话的时候我也是敷敷衍衍,草草
    了事,似乎无话可说.但,这不代表我不记挂你们.
    我今年春节不回家了,原因已经在电话中讲清,这里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以后我还回
    不回的得了家,都难说得很。因为我遇到一件事情,一件极怪诞,极荒谬,极难以置信
    的事情。这也是写这封电子邮件的原因。我知道你们听到后一定会笑我,笑我怎么还没
    有长大;你们也许还会骂我,骂我又在撒谎,找了如此一个荒谬的理由两年不回家在外
    面逍遥。但是,我要说,请你们相信你们的儿子一次,尽管他很不成器,自小就爱扯
    谎,到这么大也还不大懂事,也请你们相信我、你们唯一的儿子。这一次,我绝对没有
    撒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
    我被鬼上身了。
    是的,我被鬼上身了。我可以想象你们看到这里时的讶异表情,或者会不屑地哈哈大笑
    以为这是一个玩笑,说不定你们还会干脆把这封电子邮件关掉,不耐烦看这种无聊的东
    西。然而,事实上即使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我亦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盘踞着我的
    心。
    你们知道以前的我是决不相信神鬼之说的。我一直相信科学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神鬼
    之说只是虚妄的无稽之谈,并且和科学是完全矛盾的对立。我想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
    法。但现在,我的看法完全改变了。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使我无法不相信,这个世界上,
    确实是有幽灵存在。
    事情要从一月底说起。
    你们知道,我在电话中也说过,一月我和来自北京的朋友,磊,搬进了公寓里。但个中
    详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过。

    事实上那幢房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寓,而是幢独立的平房。而且包括周围七、八幢
    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格式。据说这里以前曾是个度假村,后来大约是度假村生意不行
    了,就改为公寓对外招租房客。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山叫雷山,位于市郊,是一
    个房介公司介绍的房子。物主、即真正房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位房东,也从来没有
    给我们,他那处产业唯一的客户有过什么联系——对了,一共有七八套这样的房子,却
    只有我们一户居住.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套里面都是两室一厅,带厨房洗手间家具.唯
    一的特别之处是整个房子都是纯木结构,这大概因为它的前世是度假村吧。我们住在最
    东边的那套,那是那幢房子最好的一套,因为可以看到远处的海边景色.我和那位北京朋
    友磊,以及我们各自的女朋友各住一间卧室.

    是的,我们同居在那里.这事儿一直瞒着你们,不好意思给你们说起.但现在说出来已经就
    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我已经跟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她叫丽,广东人.
    尽管那里离大学不近,但我们还是决定在此定居。一来是看上便宜的价格,另一个原因
    是环境幽静。屋前屋后都是草丛和树木,背后山上有非常茂盛的树林,道路两旁也整齐
    的并排耸立着一棵棵大树,夹杂着各色说不出名字的花。再加上远离市区人烟稀少,这
    里的的环境其实是好得无以复加,连空气都是那种湿润的草木泥土特有的清新味。

    但是这只是先前的印象,现在我却宁愿将那些树连根拔起,一把火将这些花花草草烧个
    干净!
    在白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里环境确实是好。但一到晚上——就象现在——就只剩
    下阴冷和潮湿.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木质的墙壁易受潮且不挡风。现在,我才明白,这
    根本就不是原因,这个地方也并根本不是环境幽静,空气中也并不是湿润清新,而
    是——阴气重!

    阴气极重!我后来才发觉,那种湿润的草木泥土味其实根本就是一股腥味。是的,是血
    的味道!我现在就能感到带血的空气将我团团围住,紧紧地裹着我不放,粘着我的每一
    寸皮肤。还有一股一股带有血腥味的阴风不断从窗户缝隙间流进来,从门缝下爬进来,
    甚至从墙壁和天花板渗进来,再一层又一层地伏在我背上,穿过衣服纤维之间的间隙透
    进来.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现在.
    并非仅此而已。房门外面有一个发黑的风铃,已经看不出是何年何月之物。铃坠是一个
    小小的猫咪,一起风,便敲打撞击长短不一的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但现在铃上长满了红
    褐色的锈斑,一有风吹过,发出的声音也是干谒刺耳,如刀刮骨磨齿一样令人心惊肉
    跳。



    对了,还有件东西,一件异常可怖可恶的东西——镜子!两个卧室各有一面一模一样的
    镜子,带有暗红色的镜框。矩形的镜子很古怪地被竖着悬挂在床头正上方。后来当我们
    发现这个镜子不仅是有点古怪而充满邪异、想把它们取下来时,才发现这镜子竟是镶嵌
    在墙壁里的。

    事情从第一天搬进来就很不对劲。
    那天傍晚我们刚把行李搬进来,每个人都很兴奋。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开车外出购买些蔬
    菜肉蛋、日常用品之类。磊家庭条件很好,居然搞来一辆车,据他说是他爸爸在这里的
    生意伙伴借给他的。虽然这辆丰田佳美很有点破旧,但我们依然很高兴,因为在同学中
    我还没有看见有谁玩儿车的。
    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记得,当磊说:“我要先去加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很温
    柔的猫叫声,“喵,喵喵……”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温柔。
    我们四人面面相窥,因为我们没有宠物,而猫声却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里,偏偏却看
    不见!
    然而,当时我们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有媛,磊的女朋友,一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淡
    淡说了一句“哪里来的野猫”。我还想起了以前我们家那只白猫,给他们随口聊了几
    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若是一定要找,并非就一定找不到那只该死的猫!只不过,话
    说回来,即便找到了也不见得会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帮助,说不定还会让噩梦提前
    开始。
    头两个星期都过得很是开心,早上大家都坐磊的车去上课,下午一起回家,顺路买菜;
    两个女孩子负责做饭洗碗,我和磊则打扫房间,抹窗理柜,又把各种家什挪来盘去,找
    一个最舒适的搭配;又申请电话线,上网帐号,卫星电视;购置新家具……大约是大家
    才搬了家颇为兴奋的缘故,虽然那段时间忙得不亦乐乎,但也甚为平和融洽,头一天出
    现的古怪的猫叫声也一直再未出现,我们亦早淡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简直就
    是天堂的生活。
    只可惜好景不长,日子一久,新鲜感就消失了。日子逐渐开始平淡乏味起来。原来觉得
    兴奋愉快的事现在看来平淡无奇。爸妈,记得小时侯你们说我没有恒心没有毅力,做事
    虎头蛇尾,常常半途而废。我发现不仅我是这样,我认识的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嘿
    嘿,现在我才终于明白,这个毛病原来是如此的要命!
    无聊和空虚越来越严重,到后来我们发现即便是四个人在一起也很难打发时间。当扑克
    玩腻了,麻将打腻了,电视看腻了,网也上腻了之后,每天晚饭后我们四个人便围在餐
    桌旁大眼瞪小眼,绞尽脑汁去想一个所谓的“娱乐节目”。那天就是这样,我清清楚楚
    地记得,2002年1月11日,星期五,我们便这样围在一片狼籍的餐桌旁。
    “来玩笔仙吧?”
    现在想起来,这个提议真是无聊至极愚蠢透顶的想法,然而当时我们却跃跃欲试。不,
    准确地说,是我和磊。
    “笔仙?怎么玩儿?”我和磊都听说过,但又不知道细节。两个女孩子胆小,不敢玩,
    我和磊又不知道怎样玩。
    “哈,笔仙?劝你们最好不要玩那个,还是玩点其他的吧。”媛表示了反对意见,“如
    果玩了就有你们两个的苦头吃喽。”她的神情永远象在开玩笑。
    “不要玩那种东西!”丽表态道,“很邪的。而且听说那是真的!”
    “听说?嘿嘿,不信不信,”我连连摇头,一脸讪笑,磊也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哪
    有什么笔仙笔鬼的?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信仰依靠的只有我
    自己。”
    “对、对,”我也乘机起哄,“有鬼么?现个身来给我看看。”
    丽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刚才我才跟她为了酱油用完没有及时去买这点鸡毛蒜皮
    的小事恶吵一架,看来她还没有消气:“鬼现身?鬼要真的现身了我看你跑都跑不
    及。”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哼,不要怪我没有给你讲清楚哦,笔仙可是‘邪灵’!一请出来就会上你的身的。”
    丽似乎想吓我。
    “上身有什么很坏的后果吗?”磊问道。
    “当然有啦。被上身的人会很倒霉很倒霉的,一直都会霉运不断。而且一旦上了身,就
    很难再离去。我以前有个同学就是不信,去试了一试,结果差点把命都丢了。他可是那
    种很老实很老实从来不说谎的人。那都是真的!”
    我仰天打了个哈哈,根本就不相信:“从来不说谎?恐怕只有死人能做到吧?”
    磊点点头:“我也不相信,不妨来试一试,反正坐着也是坐着。”

    噩梦就是这样开始的。正好两个女孩子知道怎么玩。于是我和磊分坐餐桌两侧,各自伸
    出右手重叠起来,两个虎口相交处留下一个小孔;又插一支笔进小孔里去,夹紧,笔尖
    垂直的点在餐桌上预备好的一张纸。
    “然后呢?”我全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依然在嬉皮笑脸。为了吓唬两个女孩子,我和
    磊不仅把灯关上,还字餐桌四周各点上一根蜡烛。
    “然后就轻声地念:‘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一直到笔仙来。如果笔
    仙来了,笔就会自动在纸上画一个圈。”
    “来了又怎么样?”
    “来了后你们就可以问他问题,如果是肯定的回答,笔就会在纸上画圈。圈越是圆,这
    个笔仙越是灵,也就……越邪!”丽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好笑地瞟了一眼,她紧紧地抓
    着媛的手。媛补充道:“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
    “怎么请走。”
    “就说:‘谢谢笔仙,请慢走。’”
    一切照做。开始的时候我和磊将笔夹得紧紧的,不要说画圈,就是在纸上动一下都不可
    能。但时间一久,两个人都累了,两只手失去了力量的平衡,笔就开始动起来。于是笔
    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动气来,在纸上留下一条条不规则的线段。但我和磊还
    不觉得怎么样,口中仍然念念有词:“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依然没
    有任何笔仙出现的迹象,只是两个人的手因为累而开始抖动,纸上的线条开始弯弯曲曲
    起来。
    忽然我感到磊的手不再做任何抖动,而是异常镇定地以一股我无法掌握的力量推着我的
    手似乎有意要在纸上推一个圈出来。
    霎时间我停住口中的念词,诧异地抬起头,却发现磊正睁大了眼睛瞪着我!
    便在此刻,一阵风从屋外猛然刮过,呼啸着刮过呜呜作响的房屋,风中隐约夹杂着另外
    一种声音。我侧耳细听,终于听到了:“喵嗷——喵嗷——”是猫叫声!声音远远地传
    来,似乎是从背后山上传出的。遥遥听去,猫声似乎极其凄厉惨烈。
    我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一股冷流从脚底升起,贴着我的皮肤往上升起直至发梢,让我起
    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回头看看两个女孩子,她们已经吓得抱作一团,眼睛却死死地盯着
    我手中的笔。
    笔!我忙回过眼来,笔已经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正圆的圆圈。
    我听见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一旁颤抖:“来了,来了……”
    磊比我镇定些,他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笔仙?”
    笔开始在第一个圈的旁边慢慢地运动,慢慢地,不可思议地画出第二个圈,和第一个圆
    圈一模一样大小!
    然而我竟还心存怀疑,开口以试一试的心情问了一个实验性的问题:“我是不是女
    的?”
    笔在纸上乱走乱画,却绝无任何画圈的迹象。于是我又开口问道:“刚才那是不是猫叫
    声?”
    笔慢慢地从纸中央滑动到我的左侧。我感到磊手中的力量忽然松了,象是在引导我的手
    推出一个圈来。但不知是什么念头使我放弃了和磊的配合,也许是害怕吧?我故意将手
    松开,不,是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同时松开,笔“啪嗒”一声跌落在那个未完成的圈
    上。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我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因为我认定是他在作怪,推着、或
    者引导我的手画圈。但他却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纸。纸上两个正圆的圆圈在明亮灯光的照
    耀下,夹杂在纷乱毫无绪的线条中显得异常清晰打眼。四个人都默然良久,终于,磊开
    口对我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没有马上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敢将我的怀疑直接说出来。
    不料磊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推你的手画圈?或者我故意放松引导你推着我的手
    画圈?”他一弹烟灰,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尽管磊说出的话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样,但我并不完全相信
    他。因为他也有可能做完戏后故意说出那些话让我相信他。但如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呢?吓唬两个女孩子?还是想吓唬我?为什么?但如果确实不是他,那……
    直到第二天背着两个女孩子,磊的一句话才彻底打消我对他的怀疑:“我知道你怀疑
    我,但你想想,我当着我女朋友的面说不相信有所谓的笔仙,也就不相信笔会自动画
    圈,如果自己装神弄鬼画圈出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没面子?”
    “对,”我点头称是,“不该怀疑你的。”
    “没关系,这是难免的,”他摆摆手,“事实上我也怀疑过你,但你也当着你的女朋友
    说了那些话。我甚至还想过是你们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开个玩笑作弄我一下。但太
    不现实了,我了解你们。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三人商量着来作弄你,但你觉得我会到现
    在都还不承认吗?”
    确实不会。我了解磊,他不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那么那两个圈……”
    “那两个圈完全是巧合罢了。”磊自信地说,“两个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等,力量
    不平衡,笔就会自己走动画出线条来,画圈只不过是画线的一种特殊的形式,巧合罢
    了。不用担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余悸,“我决不相信什么笔仙笔鬼
    的,也不信会有什么倒霉事。事情就此结束了。”
    “那,那猫叫声呢?我们第一天搬来就有的猫叫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山上的野猫吧,没什么。”
    尽管磊的话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排除“笔仙”的可能性。磊又象个
    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只是绝口不再提这件事。两个女孩子则事不管己,毫无所谓,权
    把那天发生的事当作一个调剂无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胆小的人是我,只有我一个
    人还心里发虚,时刻担心着丽所说的“倒霉事”的发生。这是因为那股推着我的手画圈
    的力量和凄厉惨烈的猫叫声是那么的清晰,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第三天也没有。一个星期都这样安安稳稳平
    平淡淡,或者说无聊地过了。我逐渐相信了磊的推断,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却不知,
    事情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住了一段时间,房屋的不足之处慢慢显露出来了。我前面说过,这里环境很好,大树成
    荫。这也带来的相应坏处,就是背阴潮湿,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总是要好几天
    才干,而且不是晒干而是风干的。所以衣服上总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另一个是卫生间的
    抽水马桶坏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发出“呲呲”的加水声,于是我们不得不关掉水
    龙头,每次用时再打开加水。爸,妈,这些我好象都在电话中说起过吧?

    那天正是请笔仙整整一周之后。我们一行四人从一家卡拉OK厅出来,这是我们新近找到
    的娱乐方式。所以这天四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玩得很是开心。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有
    昏暗灯光的地下停车场,一股凉意迎面袭来。丽挽着我冲我嘲笑道:“今天是你们召鬼
    之后七天整哦。据说如果召的是厉鬼的话都是要过七天才现身的。”
    “是么?”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旁边媛也讪笑道:“对、对,今天晚上我跟丽睡。让你们两个色鬼睡一起。”
    就在这时,磊忽然“咦”的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隐约看见一只猫的身影,蹲在
    磊的汽车引擎盖上。两只翠绿的猫眼在昏暗中闪烁不定。见我们一来,猫矮身一窜消失
    在黑暗中。
    “怎么啦?”丽不解地看着我。
    “猫。一只黑猫蹲坐在磊的汽车上,刚才。你没看见吗?”
    “没啊?有猫吗?”丽瞪大眼睛。
    我和磊对望一眼,看着他的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猫吗?你有看见吗?”丽松开挽着我的手,回头问媛。媛也瞪大眼睛:“没有啊,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可能?!”我激动地惊叫道。两个女孩子大约是被我的样子吓
    住了,紧紧地站到一起,还手拉手。
    末了,磊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他看着我的眼睛,“没什么猫。我们吓你们玩儿
    的。”说罢将钥匙抛给我,道:“我累了,你代我开罢。”
    毫无疑问,磊所说的话只是安慰两个女孩子的,而且,并没有多大效果。一路上四人都
    沉默无语,直到快到家了,气氛才有所缓和。丽和媛开始在后座叽叽咕咕,我和磊也开
    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眼皮越来越重,看看车上的钟已快三点,大家大概是困得来连
    害怕都忘了。
    眼看已经拐进家的小路,这时已经在半闭着眼打盹的磊忽然大叫一声:“看着!”
    汽车前面大约五米处有一只猫,漆黑的猫,正蹲在路中央,两只碧绿的眼睛迎着车灯发
    出邪异的光。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盘,汽车所有的重量加上惯性全
    部压在右前胎上,汽车开始侧滑。一声“乒”的剧响从车底传来,压住了后面两个女孩
    子的惊叫声。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车杂志上看过的救生技巧,连忙将方向盘往左
    打死,希望惯性能够因此减缓下来。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满了潮湿的露水,汽车开始打转。我放弃了做任何动作,只是
    看着四周不断盘旋、飞速而过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道它
    比我强大得多,我无法抗拒它,于是只好听天由命。
    也许是我正确的处理动作,汽车很快停止了打转,但依然往前侧滑。猛然间汽车右侧抬
    了起来,车内四人都齐声发出一声惊叫。
    汽车右侧抬起四、五十度,接着力道尽了,猛然坠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终
    于停住不动了。我双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浑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满脸蜡黄、惊魂未定
    的样子。丽和媛冲下车在路边吐了起来。
    下车后我的大脑里转着千百个念头,一会儿后悔自己为什么开那么快,一会儿又觉得开
    车出事很丢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话说回来,这其实根本也
    不算什么。和后面发生的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和磊各自点上一支烟镇定神经。“看见了?”磊问。“看见了,一只黑猫。感觉上和
    刚才停车场里那只,是同一只。”我猛地喷出一口烟。
    “这回你们看到没有?”待两个女孩子镇定下来,磊开口问道。但丽和媛只是瞪大眼
    睛。“猫,黑猫!”我咆哮起来,“刚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为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该死的
    猫!你们怎么会没看见?!”
    “你凶什么?”丽忽然大声道,“自己开车没水平还怪什么猫?哪里有猫?我们怎么都
    没看见?”
    “行了,行了。事情已经过了,四个人都完好无损没有受伤就好了。”磊打断我们的争
    吵,俯身检查车的情况。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来长的裂口,在裂口边缘可以很清楚地看
    见因为爆胎前的高温而出现的类似烧灼的痕迹。我蹲下身来摸摸还烫手的车胎,想说几
    句抱歉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磊埋头看着车胎喃喃自语,我不得不解释:“当时那
    只猫在前面,我的第一个反应只能是避开……”
    “不是这个!”磊打断道,“我也看见了那只猫。但是,为什么车胎会爆?”
    “因为速度太快压力太大……”
    “不对。你想想看。我记得当时你是往左打方向盘,汽车的全部力量应该是都压在右前
    胎上。要爆胎也应该爆右前胎才对,怎么左前胎会爆的?”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茫然无语。忽然,我想起一件让我不寒而栗的事。磊也忽然反应
    过来,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们都想到了这件事,这件极为恐怖的事。
    “你记不记得,刚才停车场里那只猫坐在哪里?”
    我打了个哆嗦:“好象是,左前胎上方。”
    “没错。我也记得是左边靠近天线。”
    “什么左边?”媛走过来,她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点。
    “刚才在地下停车场里,那只你们没有看到的猫……”说道这里我不由哽住,因为我又
    听见那惨烈的猫叫声:“喵嗷——喵嗷——”就从背后的雷山上传来。磊瞪大眼睛看着
    我,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了下来,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但丽和媛却又是一副
    茫然无措的样子。磊给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诉两个女孩子更多的东西。
    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大祸即将临头,然而我却是绝对的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和坐
    在失控的汽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也许是才经历过车祸的缘故吧。”我这样自我安
    慰。然而,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我直到现在,我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什么时
    候能摆脱它,也许,永远不能。
    那天夜里我就沉侵在这种惶恐之中。我在床上尽可能轻地翻来覆去,生怕吵醒旁边的
    丽。但最后我却发觉原来她竟也没有睡着。
    “怎么?还没睡吗?”我问。
    “恩,睡不着。”她轻声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么?”
    “不知道。”
    我嘿了一声,无话可说。因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怕什么。最后我伸手搂紧
    她。“别怕,有我在。”她听话地倦在我怀里,手脚却冰凉一片。末了,她说:“我怕
    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夜里没有更多的事发生,第二天也没有。一切都似乎归于平静,看
    来又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换了个胎,路上我们讨论了一下前一晚发
    生的事情。最后我们两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猫作怪。我们更多的是在庆幸事情发
    生在深夜,路上没有其它车辆行人。
    爸妈,看到这里你们一定也会发觉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后来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
    点,我和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实上我们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都在回避一个问
    题。即为什么该爆的右前胎没有爆,而猫坐过其上方的左前胎却爆了?我不是没有想过
    这个问题,只是我觉得无法解释,或者答案太可怕了无法接受。想来磊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发生在另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的话,我也许会将答案脱口而出:
    那只猫是恶魔的化身。


    这一周却不是完全平静地度过。我和丽之间了点状况。丽开始对我忽冷忽热,让我捉摸
    不定。即使偶有笑脸,也似乎是在为绝大多数时间中的冷淡做补偿。两人单独相处,竟
    有一种逢场作戏的感觉。媛和磊之间似乎也出了点问题。从表面上看,媛象没事人一
    样,依然成天嘻嘻哈哈;磊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抽烟比平时多了一倍。磊跟我私下聊
    起,说不要看媛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嘻嘻哈哈跟没事一样,跟磊单独相处的时候收起
    笑脸变成另一个人。我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丽跟我强颜欢笑也是在四人相处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似乎不约而同地作戏给另外两个人看。爸妈,你们都是过来人,出现了这些
    事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会想不到吧?

    这天正是离请笔仙十四天,离上次爆胎整整一个星期。又是周末,吃完晚饭四人又无所
    事事。我和磊玩儿早就玩儿腻了的联机游戏,两个女孩子自关在房里叽叽咕咕。终于,
    磊忍不住了:“去兜风吧。”他关上电脑。
    两个女孩子不愿出去,于是我和磊开车出去漫无目的瞎溜达。天正下着大雨,滴滴雨水
    在车灯前面飞速划过,异常清晰。我和磊都默默无语,不用说我们也心知肚明对方的心
    思,都在回忆上星期的可怕经历。磊吸取上回的教训,将车速控制在四五十码,一路上
    倒也相安无事。路过一家杂货店,磊下车买烟,我坐在车里看见一旁的一家宠物店门上
    贴着一张白纸,昏暗的街灯下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个“猫”字。于是我将上
    身探出窗外,但见其上写着:“廉售奶猫,纯黑,二十元一只,七只一共只要一百
    元。”
    “还记得那只黑猫吗?”磊回来时我问道。
    “恩,怎么?”
    “刚才那家宠物店打折卖黑猫,一共七只,很便宜呢。”
    “是么?多半是家猫被强奸后留下的野种,被主人贱卖的。”磊玩笑道。于是话匣子打
    开了。我们边走边聊,话题渐渐扯到上周那只神秘的黑猫。
    “你说,为什么停车场里那只猫会坐在咱们汽车的引擎盖上?”我问。
    “不知道,”磊摇摇头,“也许是因为猫喜欢温暖的地方罢。熄掉的引擎会往外散热,
    引擎盖上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
    “那,停车场那只猫和后来路上那只猫是同一只吗?”
    “按理说不应该是。但凭直觉感觉是的。你注意那只猫的眼睛没有?”
    “唔,碧绿的,很醒目。”
    说到这时车内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你开灯干嘛?”我奇怪道。“没有啊。”磊瞪大眼
    睛,“天,门都关着的,灯怎么会自己亮?”“不是你开的是谁开的?”
    “绝对没有!”磊申辩道,“我没事开灯干什么?再说灯开关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有碰过吗?”
    确实如此,开关在头顶,灯的旁边。我看了一下,是挂在开门档上的,就是说只有开门
    的时候灯才会亮。“线路问题吧?”我伸手想关掉它,灯却在我的手触碰到开关的一瞬
    间之前自动熄灭,但不是普通的熄灭,而是慢慢地、由亮转暗地逐渐熄灭。我扭头瞪着
    磊,他也看着我。
    “车灯开关是挂在开门档上的。”我颤声道。“吱——”的一声,磊一甩盘子靠边一个
    急刹,我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开门档?”他问。
    “开门档。”
    “就是说……”
    “是的。”
    我完全能理解磊没有说完的话。挂在开门档上的车灯自动亮起又熄灭,唯一合理的解释
    是车门在我们都无知觉的情况下打开又关上。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只黑手趁我和磊谈笑
    之际慢慢地拉开车门,坐进车来,又缓缓将车门拉上……我下意识的猛一回头。
    后座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至少我看不出来。座位还是座位,安全带散乱地盘在一
    起,后座后面的玻璃窗依然明亮透彻,我可以看到淅沥的雨水被刹车灯染成红色。一滴
    一滴,暗红,带着闪光的雨。这更让我害怕。“回……回家吧。”我颤声道。
    重新上路后磊开得更加的慎重,但却一言不发。我也默默瞪着左右摇摆的雨刮器发愣。
    小小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是不可名状的恐怖。我几次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又
    不知说什么好。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丽说的七天之后的事情是真的?难道我们今
    天又会遇到……遇到什么?不敢再想下去。
    “那只猫!”磊忽然开口,吓了我好一大跳。
    “什么?”我问,“那只猫怎么了?”张眼四望,并没有猫的影子。
    “瞧你紧张的。”他讪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也发觉自己好象太神经质了,不好意思地笑
    笑:“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上个星期的事。那应该是两只猫,凑巧长得一样罢了。如果是一只猫的话它怎
    么可能从停车场跟我们到家,还赶在我们前面。猫不会有汽车跑得快吧?”
    “当然,普通猫是这样。别的就难说得很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你说那是只猫会不会是刚才那七只小黑猫的老
    爸?”
    “呵,”我想开个玩笑让自己放松下来,“说不定现在我们屁股后面正跟着七只黑猫
    呢。”说完就发现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而且心里还开始发毛。于是我连忙大声岔开
    话题:“那只猫当然也可能一只跟着我们,它可以跟着,恩,扒在我们汽车上。”越说
    越不对劲。我神经质的回头一看。一团黑影晃进我的视界,我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
    因为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一只黑猫,正扒在后窗外。黑色的大尾巴竖得笔直,上面蓬松的毛垂下来而显得上粗下
    细,象一个黑色的感叹号。被雨水淋湿毛呈一根根的尖针,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雨水一滴
    滴从针尖上滑落。它两只阴绿色的眼睛正发出凶狠的光,瞪着我。我感到自己扯紧的眼
    角在抖动。
    汽车一个急刹——毫无疑问磊也从倒车镜里看到了这一幕——猫被惯性直甩出去,我可
    以听见猫在车顶棚上的滚动,尖锐的猫爪在车顶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嘎——”,从后
    至前,由远到近,好象直接刮在我头皮上一样毛骨悚然。伴随着“喵嗷——”一声怪
    叫,猫被斜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就消失在黑暗的雨里。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磊,他也看着我,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多余了。“回家!快回家!”
    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其实回不回家已经不再重要了。

    汽车开出几米就停住。“怎么了?”我问,生怕磊说出一句“车坏了”之类的话。磊的
    嘴唇蠕动几下,没有说话。“你他妈的怎么了?快说话!”我急道。
    “你看,这是哪里?”磊回头看着我。
    这条街上没有路灯。笔直的,略带往下倾斜的通向前方,尽头是一片黑暗,连汽车的远
    光灯也无法企及。两旁很整齐对称的排列着两排大树,树枝交错在我们头顶。正是落叶
    的时候,一些落光了叶的树枝象一只只枯手包围着我们,剩下的残叶也随着大雨慢慢飘
    落,只是在黑暗的大雨里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么树。这是一条我们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我们迷路了。
    磊又慢慢地向前开。这是最好的办法,我默默想道,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往前走走
    试试运气。但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理论。因为越往前走气氛越是怪异。我隐约看见大树
    的背后似乎有房屋,但又模糊一片,而且没有看见任何有灯光的迹象。走了大概有五六
    分钟,磊就不敢再往前了。他把车停下来,我听见树上不知名的果实落在车棚顶上“哒
    哒”作响。
    “迷路了。”磊叹了口气,“你身上带有地图吗?”
    “没。我忘带手机了。你出来有带吗?实在不行就找警察吧?”
    “没有,我哪里想得到要带手机的?怎么办?你看是不是我们一起下车去问路,或者找
    个电话?车上有把雨伞。”
    我看看窗外的漆黑,实在股不起勇气下车到一片黑暗中去。“我、我来开车试试?”我
    提议道。
    两个人都不敢下车,于是就在车上挤作一团,推推攘攘。好不容易把座位换过来,刚一
    坐定,就听见“嘭”的一声门响,似乎是一团不太坚硬的东西落在汽车上。
    猫!我和磊同时回头一看,一团漆黑的影子在后窗玻璃外一闪而过。我感到心里抽了一
    下。“走走!快走!等什么?”磊大声喊道。
    我猛地一踩油门,两只前轮打滑“吱——”,一跃而去。我加起油门一阵狂冲,两边的
    树影不断的往后退,直到被扯成一个个飞速而过的模糊影子,然而我却看不到一星半点
    要到路的尽头的迹象。磊叫道:“慢点慢点!你找死啊?!”我清醒过来,连忙将一百
    五六的车速慢慢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连方向盘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湿漉漉
    的。
    “不要开那么快!”磊恼怒地压低声音,“除非你想今天死在这里。但也不要停下来,
    边走边找路!”我连连点头,兀自往倒车镜看了一眼,还好,没有猫。“别看后面,后
    面交由我处理。开你的车。”磊钉上一句,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眼光。
    我稍微冷静一点,又开了一段路,注意到这条路上居然还有不少岔路。我不敢贸然进
    去,但大路却越走越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两旁的大树也毫无变化。我心中又开始发
    毛了。“现在,往哪里走?还走下去?”又过一个岔路口,我开口问。磊没吱声,点了
    支烟递给我,自己又点一支。“下一个路口转进去。”他喷一团烟,“咦?那是什
    么。”
    前面一棵大树横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断,无法再往往前走。但我依然可以看见路
    在树的身下笔直地向前延伸,倾斜向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越过这棵树道路的两边依
    然还是一排排的大树。但我们已经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一把毛刷子慢慢地刷在我的心
    里。
    “往回走!”磊用带有命令的口气说,“原路返回。”我早就没了主意,就按他的话
    做。但我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今天我们要走出这个地方是千难万难了。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预感灵验了。前面有一棵同样的大树挡住了去路,不,是来
    路。问“我们来时为什么没有”这种蠢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走岔路吧?”我提议
    道。磊却忽然“哧”的笑了出来,接着又铁青着脸不啃声。
    “怎么了?”我奇怪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指了指我面前的仪表盘,油灯亮了。
    “怎么办?下车吗?”我问道,他却摇摇头:“不要,下车步行,只怕……”
    又是“嘭”的一声,我们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后窗外面一片空旷,只有雨水
    和黑暗的路。只见尾灯将后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红。
    我心有余悸地侧过头看看磊,他也慢慢地回过头来,张嘴想说什么,然而我却只听见他
    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喵嗷——”
    不是他,是猫!黑猫赫然出现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正张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面。我感
    到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一阵寒意直从脚尖直透上来。
    “喵嗷——”黑猫竖起一只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磊大吼一声“滚——”,用
    力地在玻璃上击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击的动作,希望能够将猫吓退。我也帮忙拼命
    按喇叭。不料猫并没有被吓跑,“呋——”它发出愤怒的声音,全身被雨水湿透的毛一
    排排竖起,犹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齿。它疯狂地伸出爪子,两只前爪拼命地抓着挡风玻
    璃,刮出“吱——吱——”的声音。疯狂的景象让我战栗不已,我忽然想到——它想破
    窗而入!
    这恐怖的念头彻底将我吓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别让它进来”,手在车内小小
    的空间里抓狂地乱舞。磊也好不到哪里去。混乱中不知谁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坚定
    有力地划出两道弧型,将黑猫扫了个跟斗。黑猫在引擎盖上滚了两圈,翻身下车,就此
    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黑猫的来无影去无综让我不敢相信这这一切。只有依然不紧不慢
    左右摇摆的两只雨刮器可以证明刚才的事情。我惊魂未定

    ,两手扶着方向盘直喘粗气。直到磊说:“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阵狂冲,我丝毫不理会油箱里面还有多少油,也不理会下雨路滑容易出事,磊居
    然也任由我乱冲乱闯。“他大概是已经放弃了吧?还是想最后赌一把?丽在干什么?怎
    么路两边的树和刚才一模一样?我们在哪里?为什么路旁没有房子?前面还有树拦路怎
    么办?油还有多少?要不要在车里过一夜等天亮了在走?这条路为什么是往上走的爬坡
    路……”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我丝毫没有减慢速度,毫不犹豫地左冲右转,见
    弯就拐,左转、右转再左转——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家门口的路上!我长舒一口气,抹一
    把脸,脸上手上全是汗水。
    在车库停好车,我欲赶快下车冲回温暖舒适的家里,一直没有吭声的磊却把我按住了:
    “今天的事千万不要跟两个女人讲。”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刚才你开车回来的时
    候,我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我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眼睛里全是血
    丝。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一路上没有话吧,”他沙哑着声音说,“告诉你吧,那是因为我
    被吓得根本就不敢说话了。”
    “什、什么事?”我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下意识地看看后窗,没有猫,什么也没有。
    “不是猫!”他知道我在看什么,“是刚才,那条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说会通向哪
    里?”
    “我……不知道。”我拒绝自己去想。
    “那两棵倒了的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算啦,别去想了。我们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不对!”他大声打断我,“我们没有‘好好的’回来!”
    “什么意思?”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磊叹了口气,“刚才你开车的样子很古怪。而且,刚才,你记
    不记得你最后三个弯是怎么转的?”
    “最后三个弯?好象是左……然后转右……”
    “是左转,右转,再左转。”
    对!我想起来了。因为害怕老在一个地方打转,我是左右转弯交替着来的。尤其是最后
    一个拐弯给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弯——天啊!我张大嘴,又下意识地用手将
    嘴按住。我以为我要大声惊叫出来,但实际上我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我们住的房子是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背后是雷山。这条街却不是一条直路,而是有一
    个拐弯,一个向右的转弯。也就是说,我们若是开车回家的话最后一次转动方向盘一定
    是向右转,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实上,我最后一次转动方向盘却是向
    左!

    明白了吧!最后一个弯拐左的唯一解释,就是我们是从背后雷山中穿出来!我们回家的
    那条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磊预料的一样,接下来便又是一周平静的日子,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我和磊却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过。我已经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后的一次大难。磊也开始相信我们似乎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干扰。“但我还是觉得笔仙的说法不大可靠。”他说。
    他是一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问他有没有更好的解释,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现在有很多事情暂时还不能找到科学的解释。但是,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睛里惶恐。在那一瞬间我了解到其实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口头上还不承认而已。这更加深了我的恐惧,因为少了个坚实的精神依靠。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随时感到头重脚轻,心中只是盘算着还有多少天又该到可怖的星期五。这种感觉,很象一个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天的人计算自己的死亡到来。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感觉。我在看着一天又一天厄运的日子将要临近的时候,甚至希望噩梦提前到来,等待必然要发生的恐怖事情无疑是一种折磨。
    丽察觉到了我的不正常,她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报以苦笑。由于并没有把上个星期的事情告诉两个女孩子,而且她们那天晚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古怪的事情。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差不多半个月都是平平安安过的,她们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请笔仙和后来的怪事。只有媛偶尔还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喽,被笔仙上了身是很不容易再脱身的。”我和磊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近来烟是越抽越凶了,两个人一天要买三盒烟才够。我说:“等
    这件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戒烟了?”磊苦笑。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件事我们过得去吗?
    丽还是对我时冷时热的。她找了份咖啡馆的侍应工,每天晚上从六点半做到十点半。头两天我还开磊的车去接送,后来一不好意思老麻烦磊,二来也确实离家不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也就懒得去了。媛悄悄对我透露咖啡馆里有个男的在追丽,为此我很是苦恼。磊安慰我说:“一切随缘吧。”
    眨眼间就到了请笔仙后整整第三个七天。这天下午我和磊商议了良久,都觉得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待着。吃完晚饭,我把我的电脑搬到磊的房间,两人开始对决CS。媛自在一旁听音乐看书。因为前一天晚上就没有睡好,一直在提心吊胆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其实没有什么玩游戏的兴致,但为了不扫磊的兴还是强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杀到九点。最后我实在困得头都抬不起了,于是打了个招呼自个儿回房睡觉。
    头一沾枕头,倦意顿时充满全身。半梦半醒间想到今天毕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心中一宽,便睡着了。
    做了很多梦,很混乱,好象是把丽带回家来看爸妈你们二老。在梦里我家居然还在十年前住的那个小院子里。我们家养的那只白猫还在。丽过来对我说:“白猫不见了!”我走到天井,打开水缸盖子,白猫的尸体便浮在水面上。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我杀的白猫,我也莫名其妙认为是我自己杀的,心里还又是后悔又是内疚的,难过得很。直到丽悄悄告诉我:“是我杀的!”
    我猛然惊醒,发现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搂住她,她乖乖地倦缩在我怀里,只是手脚一如既往的一片冰凉。困意又上来了。
    闭上眼睛,梦居然接着。丽说不要给别人说好不好,我说好。丽又说她不是有意的,我说我相信。她说她杀猫是因为猫想杀她,我笑了……
    有点冷,我睁开眼睛,窗户没关好,冷风从窗户缝隙间灌了进来。我想起身关窗,身体却留恋温暖舒适的被窝。闭上眼睛,梦又接着来了。
    丽从水缸中捞起死猫。不,她在杀猫!她为什么要杀一只死了的猫?她在演示给我看!
    她用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这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原来她不是丽。冷风又在吹头。我虚开眼,看见丽衣冠整齐地站在窗边,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在她身上镶上一层惨白色的边。她想干什么?我努力地看,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在看我,盯着我看。风又从窗口吹进来,吹得她的白色长裙飘来荡去,她不是从来不穿裙子的么?
    我猛然坐起身来,发觉原来是个梦。窗边没有人,只有风刮着白色半开的窗帘不断晃动。月光将晃动的窗帘投在墙上,呈一个巨大的不断晃动的半透明影子。我这才发现枕边没有人,丽不见了。“上厕所吧。”我这样想道,躺下想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奇怪的是睡意全无。再看一次表,一点半,丽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微觉奇怪,起身去卫生间,没人。于是推开磊的房门,明晃晃的灯光顿时刺得我睁不开眼。
    “醒了?”磊问道,他还在电脑旁上网。丽正和媛坐在床边说话,只是我见我进来就不说了。我盯着丽,她并没有穿古怪的长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齐齐地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我觉得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我问:“你怎么不睡了?”“我?”丽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么时候有睡过?我下班回来就一直在这边待着。”
    磊和媛都点头,一股寒意瞬时贯穿我全身。
    那个站在窗边的人影也许是梦,但那个睡在我怀里的女人呢?那绝对不是梦,我敢肯定,我记得“她”冰凉的手脚。如果不梦,那会是谁?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忽然传来“轰轰”的冲水声,我被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抽水马桶的声音。又不对了!前面我说过,抽水马桶坏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所以我们一直都把水龙头关掉,要用的时候再打开冲水。我刚才还进过卫生间,我敢打赌那时抽水马桶水管的水龙头是关着的。难道是有谁将它打开了?是谁?我打了个哆嗦,回头看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磊的脸色更是蜡黄。“你刚才上厕所忘关开关了吧?”他向
    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点头,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个女孩子吓得赶紧用被子盖住全身,挤作一团,怎么也不起来。丽对我说:“今天不敢跟你睡。你们两个睡。”
    没奈何,我和磊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最后一直等到厕所里没了声息才是互相壮着胆子出去了。两人硬着头皮到厕所里检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龙头是关着的。“也许是水龙头坏了?”磊说。
    就在这时,我听见“喵嗷——”一声。猫叫声!猫声清晰响亮,赫然是从我的房间里发出的!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我也紧随其后。推开门,一团阴影在那扇没关好的窗户边上一闪就不见了。磊一个箭步抢了上去。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会扭头看另一面墙上的镜子。但在当时我确实是这样做的。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可以让我魂飞魄散的东西。当磊飞身掠过那面镜子的时候,我竟然看见镜子里飞掠过两个人影!
    那是个黑色的影子,和磊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他的背上。似乎是个男人的影子。
    “就是那只黑猫!”磊倚在窗台上说,“一下子就不见了,该死的东西。”
    “磊……”我颤声道。“什么?”他回过身来。
    我吞口唾沫,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将刚才看到的事告诉他,又将刚才怪梦里的白衣女人告诉他。他脸色阴晴不定,不停的抽烟。
    “记得吗,”听完我的叙述,磊缓缓道,“上个星期的今天,我们迷路,你开车回来的时候,我说过你开车的样子有点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但依稀有点印象:“所以怎么样?”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说不出来,这不象他。
    “是什么?”
    “当时,我坐在你身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是被你吓的!当时,你一边开,一边,一边在笑!”
    笑!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给你说这话是想试探你的口气,”磊继续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从那时侯,我就觉得鬼上身的说法——”
    “我被鬼上身了?!”我脱口而出。
    “当时我本来想问你笑什么,但后来发现你笑得很不对劲。你笑得,怎么说呢,象女人的笑,有几下子甚至还‘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那不是你,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别……别说了。”我不敢再听下去。
    “听我说完!”磊使劲摆摆手,“后来转进岔路后,你没有再笑了,反而脸上呈出一种恨恨的愤怒表情。你开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你要冲出路边,因为我根本就看不见哪里有路哪里没有。但你却开得很熟,象是你以前走过很多遍一样,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我绝对没有走过,天地良心……”
    “没人说‘你’走过!还有,那只猫!那几次出现的黑猫毫无疑问是同一只!问题就在那只猫身上!你当时说得很对,它想进车来!它为什么要进车来?”
    “它想……杀我们?”
    “不可能!它连雨刮器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伤害得了你我?还有那条路,那条两旁全是大树,笔直向下老长的路。照理说那么长一条在地图上应该找得到的,但我翻遍了地图,根本就没有!这两天我还瞒着你们自己一个人出去找,找附近的人问,根本没有人听说过那样一条路。至于后来你开车回来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不会是黄泉路吧……”我低声道。
    “唉,”磊叹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就算是黄泉路,那棵阻止我们再向前的大树又说明什么?我们暂时死不了?其实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你当时自己没有察觉的笑容已经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说明什么?”
    “鬼上身!鬼上身是真的。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我们都被鬼上身了。镜子里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着我的。而那个不知是梦里的还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着你的。”
    “那……我……我还跟她睡……”我感到胃在收缩,很恶心,想吐。我连忙转移自己的思路:“那厕所里的马桶自动抽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磊摇摇头,“我在想你的怪梦里那只死猫。”
    “那只白猫?有什么?”
    磊沉默无语,看来他还没想清楚。最后,他缓缓道:“不管怎样,看来鬼上身确实是真的,”他一脸惨笑,“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能怎么办?
    夜静得可怕。磊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将窗帘完全拉开。
    月光从窗户里倾斜出来,将屋外大树的阴影投在墙上。叉开的树枝象一只只张开的恶魔的利爪。我和磊就这样坐在恶魔的利爪中,等着天明到来。
    我半卧在床上,又开始打盹。乱七八糟的梦又接踵而至。忽然我感到磊用手肘碰我,我猛然惊醒。“听!”磊悄声说道。我侧耳细听,仿佛是旁边房间里丽和媛的声音。不对,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并不清晰,忽远忽近,似乎在我们房间内,又似乎远远的在后面山上。再仔细听,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也许说的是一种我不懂的语言?忽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看看磊,他正在低头细听。
    两个声音都很激动,好象在争吵着什么。我仍然一个字都听不懂,想继续分辨声源,还是听不出。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万籁俱寂。
    我等着声音出现,但什么也没有。良久,磊说:“不要将这些告诉了两个女孩子,”他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睡吧。如果有什么事,顺其自然好了。唉。”
    我想也只能如此,于是闭上眼睛。
    依然象上几次一样,空白的六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和磊商定,平时四人在一起的时候绝口不提此事,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白天我们照样上课,放学回家后也一如既往的无聊。我感到丽和我说话的时间大为减少,有时几乎是整天整天的不跟我说话。私下里我把这种情况告诉磊,想不到他也为同样的事情困饶着。磊说走一步算一步,我想也是。磊似乎心事重重的,电脑也不玩了,每天都一个人闷在房里,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跟他说媛或者丽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唉,其实我还不是差不多。
    天气是越变越坏,成天非阴即雨。洗的衣服怎么也干不了,好不容易干了,也有怪味,说不出的臭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重洗一次,味道更重,最后味道浓到我都快作呕了。于是只好大用香水。
    爸妈,我记得这段时间你们在电话里怀疑我是不是出事了,老说我有事情隐瞒着没讲出来。现在你们该知道为什么我老在电话中支支吾吾了吧。即使我当时将这些事讲出来,你们会相信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你们相信了,除了增加两个人的担心外,对事情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这一个星期我每天都生活在阴影的笼罩下,看到什么都在怀疑。就连路边一只不相干的猫也可以把我吓得半死。我和磊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互相干瞪着眼抽闷烟,无话可说。偶然聊起刚开始的那几天短暂的快乐时光不禁又悔又恨——为什么要去玩那个笔仙?!话题一扯到后来接踵而来的怪事,我都故意岔开话题,不愿意回想那恐怖的一幕幕。是的,是不敢。我不再奢望事情有好转,有哪一个星期没有猫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也不敢奢求突然一天所有事情全部消失不再复来。只要事情不再变得更坏我就很满足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如果每次出事都是象上两回一样有惊无险,对我们不构成任何实际上的影响的话,那么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每个星期一个固定时间碰上点怪事,就当每个星期都定时看一部免费的立体恐怖电影好了。偶尔有兴致高的时候我还对磊戏言:“说不定再过几个星期我们都习惯了这种生活,胆子越练越大。”他摇头苦笑。现在回想起来,我不过是在试图安慰欺骗自己而已。
    事情比我想象来得快得多。
    又到了整七之数,这是第四个星期五。晚上,磊和媛各用一台电脑上网,我则抱了本小说坐在他们的床上,只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尽管我和磊都口中不提,但我们心知肚明今晚又将是一个难熬之夜。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满脑都是过去几周以来的怪事。笔在纸上画的圆圈,尖叫着的黑猫趴在挡风玻璃上,窗户旁边的白衣女人,跟在磊后面的黑色影子……
    心惊肉跳地挨到晚上十点半,一切都很平静正常,暂时没有事情发生。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静只是假象而已,十点半之后到第二天早上天明之前才是最危险的时间。
    这时丽来电话,说是今天客人特别多,太累了不想等公车,要我去接她。
    “怎么办?”我关上电话,把磊从房间里叫出来,避开媛问。他偏头想了一会儿,
    “去!反正在家里和开车外出一样都出过事,出不出去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你,去吗?”我迟疑道。尽管只有五分钟车程,但我想到要一个人开车在黑漆漆的夜里不禁有些胆怯。
    “我想,每一次出事我们都在一起,是不是分开会好一点?”磊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觉得不妨试试,即使情况变得坏,与现在这种情况相比也不见得能坏到哪里去。”
    我默然颔首,正想随便闲聊几句自己鼓气壮胆,媛推开门出来:“是不是要去接丽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里好闷!”她笑着道。不知为什么,我最近越发觉得她的笑容很虚伪,很做作,象是专门笑给人看一样。
    磊看着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转身回房间去收拾。
    等了半晌,还不见磊出来,我便推门进去。只见磊坐在断了电的电脑显示屏前,愣愣地盯着显示屏出神。“怎么啦?”我奇道。
    磊霍然跳起来,回头望着我。他的脸竟然扭曲得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但在我还没来得及惊叫便马上恢复正常,“没什么,走吧。”他侧身经过我,额头上的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回头,看见媛站在门旁,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我们。
    “还是你来开车。”磊将钥匙扔给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开着开着鬼上身突然不会开车,要是出了车祸问题就严重了。我尽管开车也出过事,但第一次爆胎时我还有正确的技术处理动作,何况爆胎也不是我的责任。第二次尽管可能是被鬼上了身,但开车还没有忘。
    一路无话。接到丽后,她只淡淡地跟我说了句谢谢,就坐在后面和媛开始叽叽咕咕。我忽然感到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浓意蜜、卿卿我我的。怎么会这样?!
    都是因为那只天杀的猫!我恨恨地想道。
    如果没有那只猫,那现在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呵。
    就是那只猫!
    我忽然有种冲动,要杀了那只猫!杀了那只猫,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杀了那只猫,所有的一切都将过去,丽就会跟我和好如初的。要是那只黑猫现在就出现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它!我想。
    磊全然没有留意我心情的变化。他还不时地回头跟后面两个女孩子搭两句。为什么?难道我在你的心中连磊的地位也不如吗?我心里这样对丽说道。对!就是那只猫!我要杀了它!
    那三人忽然爆发出笑声,丽清脆的声音还在笑声中继续,似乎在讲什么趣事。但我连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我感到心象是被压在一块滚烫的铁板下,煎熬着。
    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第一次就因为避开它而爆胎的。我为什么要避开它?如果当时就撞死它,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情?要它还敢出现在车前,就开车撞死它好了。要是在车后?就挂倒挡将它碾成肉酱!对,就这么办!我热切地四下搜索着黑猫的踪迹。磊察觉车速放慢了,回头拍拍我的肩,似乎说了一句对就是要开慢点,又回头跟两个女孩子说话。我冷冷一笑,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
    一直走到家门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种预感,猫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
    减速,拐弯,打方向盘。果然,那只黑猫出现在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两只碧绿的眼睛在车灯下闪烁不定,发出坟场鬼火一样的光。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脚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另外三人齐声发出一声惊呼,我丝毫不加理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黑猫往右一后窜,躲过了。没那么容易!我迅速地轻点刹车,往有猛打方向盘,又是一脚油门。黑猫向左一窜,回头看了一眼。还敢看!
    我狂怒了,跟着向左,猫又复向右一窜,往排有大树的人行道奔去。我连忙跟了过去,再一脚狠狠的油门。伴随着发动机“轰”的一声轰鸣,汽车眼看就要追上猫。
    黑猫疯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却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闻到压死它后的血的味道,但忽然间它的身体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议的在空中转了个弯,闪开前面的一棵大树。我却闪避不及了,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
    “砰!”一声巨响,汽车直直地撞在大树上。我的头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方,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盘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眼皮都抬不起来。我用手摸摸鼻子,鼻子周围麻木得不象还在脸上一样,没有任何感觉。顺着往上摸,还好,鼻梁没变形,只是手马上就被什么东西渗湿了,虚眼一看,是鼻血。
    磊没什么事,我的鼻子也没有什么大碍,简单包扎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车竟然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保险杠凹下去一大块。两个女孩子却在闹脖颈痛。我和磊连忙把两个女孩子送去医院,折腾了半天,才诊断出是肌肉拉伤,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自己就会好的。
    从医院出来,四人都默默无语。离医院停车场还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边走边为刚才自己疯狂举动后悔不已,但没有人说话提及刚才的事,也没有人问我那么疯狂的原因。
    我察觉到似乎每个人都心怀戒心,对我保持一段距离。磊看我的眼神和上一回看我疯狂开车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张嘴想解释,但他向我使了个眼神,我马上反应过来不能让两个女孩子知道内情。我试着挽丽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路过医院的一处烟囱,一股股白汽从烟囱口慢慢地摇摆晃悠着出来,星光下象一个又一个横空出世的魔鬼。烟囱下的锅炉房在呜呜作响。通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昏暗陈旧的黄色灯光。
    忽然,一阵奇臭透过包扎的棉布直钻进我鼻孔里,我顿时想作呕,偏偏又觉得这味道在哪里闻到过。我回头看看三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孔快步前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磊忽然开口问我,我略感奇怪,因为他刚刚还给我打了眼色不要说话,看来他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终于忍不住了。
    我茫然的看着烟囱,想到了什么,但说不出来。
    “这是焚尸炉,烧病死了的人,”磊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但他声音随着嘴唇的颤动而颤动,“也烧他们的——衣服!”
    瞬时间,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我也明白我在哪里闻到过这种怪异的臭味——那是从我们的衣服上!焚尸炉里的臭味竟然和我们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样!
    那是尸臭!
    回到车上,丽对坐在驾驶座上的磊说:“麻烦请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馆。”磊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丽马上回头对头脑一片空白的我说:“对不起,我们分手了。明天我来取我的东西。不过,”她顿了一下,“衣服是用不着了。”她的眼光冰冷如刀。
    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事情是有惊无险的话,这回发生的事情就实实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怎么没完?
      • 顶一下。给大家个机会。看的我头皮直发麻。
    • please continue
    • 找到了。续一下:你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经记不清了——磊忽然合上书本,说:“那狗日的说得不错,那两面镜子确实有问题。”然后他冲进卧房将两面镜子撬下来又砸得粉碎。镜子碎了还是碎镜子,镜子后面的墙壁和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很失望。我一边吹着酒瓶,一边睁着醉眼看他发疯,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于是我问他到底是他喝酒了还是我喝酒了?他不理我,又一头扎进他的书里。其实我很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书本来解决一切问题,逃离七天一次的劫数。但我觉得那多半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些书都是别人编出来卖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值得深究的?写这些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过他们书中所说的事?就象那个陈元镜是不是用黑猫来辟邪?我看不大见得罢。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扰?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场再说。既然不能永远的脱离苦海,能暂时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我拨了好多次丽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最后竟然是出现电脑的声音,告诉我这个号码已经注销。媛的手机也是如此。我将这些告诉磊,他完全无动于衷,我知道,他已经完全陷进了他的书里,我问他这些别人编出来骗人的文字值得这么投入么?他居然说我不懂。我懒得去理会那个呆子,不死心又接连拨丽的电话,一直到电脑告诉我预付话费已经用完,不能再拨。于是我只好又醉一场,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厉害。昏昏沉沉地忽然想起那个已经离开我的女人值得我那么投入么?恍惚间觉得自己恐怕呆得跟磊有一比。

      终于挨到了第六个七天,这又将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吧。又是一个大醉而醒的晚上,我抬起犯痛的头,看看时钟,还没有到子夜。奇怪,为什么每次到这个日子都不能在喝醉中混过去呢?难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间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东西,哦,是书!

      卫生间里有什么东西烧着了。我连忙冲进去,发现磊正用打火机把一本书点燃,再等它烧得差不多了之后扔进马桶里。马桶里没有水,只有厚厚的一层灰。
      “你在干什么?”我奇道。
      “烧书!没见到吗?”他好象很生气的样子。
      “是。确实该烧!该烧!阿、阿嚏——”窗户是开着的,有风灌进来。
      “他妈的,浪费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磊喃喃骂道,“……一点屁用也没有……”
      我跑回客厅,开了瓶酒跑回来递给他。他接着看也不看顺手扔出窗外。
      “怎么?不喝就不喝,不早说!浪费!哼,好心没好报,早知道我自己喝……”
      “你少说两句废话行不行?没人当你是哑巴。今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吵。毕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而没有回报不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情。于是我又跑回客厅开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磊跟着跑了出来,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
      “干什么?”我怒道,“你不喝还不许别人喝么?你是烧书来发泄,还想利用我来发泄?!”
      磊微微一愣,道:“唉,懒得跟你说。反正现在你不能喝了!一会儿有事做。等我把那些劳什子烧干净了先,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又匆匆跑回卫生间。
      有事做?上个星期他好象也是这样说的。不理他,照旧。等他烧完了出来我已经差不多又是两瓶酒下肚。斜眼望去,他正缓缓地镀了进来,脸色大概是因为烤火而变得通红。
      “说吧,有什么事?”我已经微微带着醺醺之意。
      “听好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那些书确实没什么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只黑猫是怎么死的。”
      “鬼杀的。”
      “不,鬼根本就杀不了它!它才是专门杀鬼的!”
      “那是怎么死的?”
      他冷冷地看着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个极阴险的阴谋圈套之中!”
      “什、什么圈套?”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杀了它!”
      我打了个冷战,酒劲全从全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中化作冷汗出来。“你……你胡说,怎么会是我杀的?!”
      “确实是你杀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我终于想通了,”他站在我正前方,呼吸奇怪的急促起来,“刚才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是利用我来发泄’!我没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杀不了猫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你,假借你的手来铲除这个障碍!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们杀猫的凶器!从迷路那次以后,鬼就知道了要在黑猫在的时候对付我们前难万难,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怂恿你开车压猫。但没有成功。”
      他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贯的冷静,而是从未见过的疯狂,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所……所以呢?”

      “所以,第二次,在梦里,那个女鬼反复几次给你演示杀猫。她是在教你,教你怎样杀猫!他们是有预谋的。记得上个星期的事吗?那天早上我见了猫的踪迹,追赶出去。那女鬼马上了你的身。黑猫察觉情况不对,又回头来找你。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将它捉住,杀死了。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后将它按进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活活将它溺死在水箱里。它在临死时吐出身上所有的血,为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记号。好让别人知道是谁杀了它!是你杀了它!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这就是为什么马桶水箱里的血一路从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磊的面孔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这不是我认识的磊!他被鬼上身了!我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只手毫无意识地横在脸前,希望挡住咄咄逼人逐渐靠近的“他”。
      “是你杀的他!他想尽了办法来保护你,你却亲手杀了这个忠心耿耿的朋友、尽忠职守的卫士!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恩?”“他”的嗓子变了,变得更粗更低更沙哑,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并喉咙里发出猫样的“噜噜”声,“悄悄告诉你吧,小朋友。其实你杀错了,你杀的其实是磊!”
      “啊——”我惊叫起来。
      “是的,你杀的是磊。磊其实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他”恶狠狠道,“你不是害怕那些血迹是磊的吗?告诉你,那是磊的!我才不是磊这个白痴呢!哼,不要以为你们的这个计划很周密,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第一次你这个臭婊子想开车撞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臭婊子?”
      “还装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装抓了我的头一下,顿时我感到头上五道火辣辣的。他的指甲好硬!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阴谋得逞了是不是……”“他”连续左右两爪攻击在我的脸上。“你的臭老公呢?死到哪里去了?恩?躲得过我吗?老子一个一个挨个儿收拾!跟我斗?看老子今天怎么弄死你!……”“他”的两只坚硬的“前爪”不停地攻击着我的头,好痛,它的劲好大,我毫无还手之力。我只好在地上打滚,一边躲避它凶猛凌厉的攻击,一边大声呼喊解释:“你搞错了,我是人!我不是那个女鬼!那个现在还没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杀的你……呜呜……我根本就不记得了,呜……”我哭了起来。
      “怎么?哈,怕了,不敢承认了?”它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但攻势更加凌厉,“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杀我?今天让你尝一尝被冤死的滋味!”忽然间它仰天咆哮了一声,是那凄厉而惨烈的声音:“喵嗷——”猛地扑在我身上,张开血盆大口,紧紧地咬住我的脖子!
      “啊——不要啊,我不是——”我惨声嚎叫道,同时感到下身一阵异样,眼泪鼻涕连同屎尿一起流了出来。

      忽然,压在我身上的“它”松开了。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
      我一愣,抬头一看,那个熟悉的磊又在我面前。他笑着将一卷卫生纸扔到我脚边,又自己点上一支烟:“还不快去厕所把东西清理掉。”
      “猫……猫呢?”我惊魂未定,四下搜索着。
      “没有猫。那只黑猫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
      “你……你……”
      “是我,没有猫。”磊的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你……你为什么……”我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怒火中烧,“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为什么要这样!”
      “嘿,怕鬼怕猫不怕人,真怪。我当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不过你得先快去把你裤裆里的东西清理掉,好臭!”磊捂着鼻子连连摇头。

      “我当然没有变成猫,”待我清理完毕,磊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茶,“这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不是存心要吓唬你,也不是要检验自己的演技,我只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作想而不得不做一个实验。”
      “实验?你说这是实验?”
      “是实验。也是一条计策。因为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就是那个杀猫的阴谋。我前面说的话都是实话,你的那句话提醒了我——利用!这是个借刀杀猫的毒计!既然可以很顺利地杀猫,杀起人来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着你点。不过,我想,至少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这条计策还可以杀人,于是我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那只猫真是我杀的?”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后成为傀儡的你!你是在睡着了的情况下被上的身,杀的猫,自己全无意识。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这一点,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出疯狂的事情。所以我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是检验你,看你刚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时期,七天之数,你随时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当然,最终结果表明,很显然你还没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没有被鬼上身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
      “因为今天我们确实要扎扎实实地做一件事情。现在还不到时间,你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吧。”
      “什么事情?”
      “好吧好吧,先给你说了也没什么。你看,”磊一摊手,“我好不容易找出黑猫的根源,结果它却先死了。本来上个星期是我们一次绝好的机会——找到那只黑猫。现在唯一的线索却又断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生气烧书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们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请!笔!仙!”磊一字一句地说,“再请一次笔仙。”
      磊毫不理会我声嘶力竭地抗议,有条不紊地关上灯,在正方形的餐桌四个角上点上蜡烛,拿出纸和笔——那是第一次召灵用的笔,一直都遗弃不用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来的。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种东西……”我把自己闹得筋疲力尽,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磊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听着!这不是玩,这是救命!救我们自己的命!这是我们现在绝无仅有的机会!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从最开始的有惊无险到鬼逐渐现身,现在连保护我们的黑猫都死了!要象你那样无所作为无疑是在等死!我有预感,再这样无动于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个,也就是第七个七天的时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难逃。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挽回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个星期五,即使这回不成功,我们都还有一个星期的机会!”
      我无言以对,他的话在理。于是我只好垂头丧气地点头,磊补充道:“一会儿若笔仙来了,你不用说话,就我开口问好了。该问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让我,休息一个小时行不行?”我快要虚脱了。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们又在餐桌两侧相对而坐,两只重叠的手夹着那只笔。口中念念有词,那该是召灵的咒语。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很冷,尽管加了件衣服但我还是不住的哆嗦。手是冰凉的,而且还在发抖。但磊温暖而干燥的手让我镇定了些,我看看他,他冲我鼓励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种将有赴死的悲壮感觉。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抛开一切杂念,将注意力放在笔上。笔开始摇晃,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毫无规则的线段,由短变长,由直变曲。组成一幅又一幅诡异的图案。笔愈发烦躁不安,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线段越来越长,越来越怪,划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笔忽然间顿了一下,我心里一抖。只见笔在纸上走了几步,又移到左边,又左右前后毫无规则地乱走了几下。我忽然闻到阴冷的风里夹杂着一种臭味,好象是我们衣服上的味道变浓了。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到我的左右两侧各出现一个影子!不,不是人的影子!是鬼!我感到脊背上陡然一阵又一阵地渗出汗水。但我口中还是不敢停。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感到心脏在“砰砰”地猛力跳动着,但我不敢抬眼去看,不敢让他们发现我在观察他们,甚至连眼珠动都不敢动一下。我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我右边的是个白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着我的女鬼?左边那个黑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着磊的?他们象我和磊一样,在四方形的餐桌两旁相对而坐。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着面前已经被画得横七竖八的白纸,但继续用余光扫着他们。他们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凭直觉,我感到他们也在看我们。背上的衣服湿透了。一阵阵的阴风吹到背上,一阵阵的阴冷。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我感到磊的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我用余光扫了一下磊,他好象也愣愣地瞪着面前的白纸,不敢再乱动。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汗水,从我们俩的手中传到笔上,顺着笔往下滑落了下去。
      “……笔仙笔仙请过来,笔仙笔仙请过来……”
      笔不知第几次走向纸的中央,忽然,就在笔尖划过纸中心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左右两旁同时伸出两只手来,同时按在笔上面!不,看不见手,是两个模糊的衣袖的影子!衣袖长过手,吊得老长,里面隐隐有手的形状。左边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右边,则是一个白色的。一股大力从笔上传过来,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带着我,看来它似乎要在纸上画圈。
      笔,或者另外两只看不见的手,带着我们俩的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你是不是缠着我们的鬼?”待圈画好后,磊发声问道。他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笔向我的右边移了几寸,又画了一个圈。画完后斜斜地向左移去。我又感到胃在抽搐,太阳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动。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们遇见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笔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转了一个圈。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磊和我的呼吸声频繁地交替,但我头脑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我想只有象磊那样冷静的人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问题来。
      “你,或者你们,是不是有两个?”
      笔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来,吓了我一大跳。但很快又接着向磊的方向移过去,接着又移回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圈。那意思是不是说,一个跟着我,一个跟着磊?只听磊加紧问道:
      “我是不是已经看见你们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个问题也太冒失了吧?眼角的余光瞟去,果然,已经看不见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笔上的袖子还是坐在两侧的人影都不见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看不见了。笔仙走了么?没等我有任何反应,笔又在纸上画了个圈,接着又很急速地斜斜地左右连画几条线段,组成一个硕大的叉!那表示愤怒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磊的声音很疲惫,“但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回答: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我心里陡然一惊:要是笔画一个圈出来怎么办?我死死地盯住笔,笔不停地在纸上游动着,而且越走越快。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磊,也许,他在赌最后一把吧。屋里静得可怕,连门外的风似乎也已经停了,凝听这最后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笔磨在纸上的杀杀声,还有就是我和磊沉重的呼吸声。
      但愿不要画圈,千万不要是圈,我祈祷着。忽然间又是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我的背脊在发凉。
      笔忽然停住了,开始往我的方向移动,是弧线。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我的鼻子忽然发痒,很痒。毛病又犯了!我极力忍住。
      “阿嚏——”我还是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松开了笔。
      磊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笔上。我连忙醒悟过来,重新摆好姿势。
      但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却已经不见了,就象笔仙到来之前一样,只有我和磊的手的力量。笔在纸上乱走乱画,象是找不到了感觉。磊不甘心,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没有任何回应。接着他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我们可不可以不死?”,“是不是要满足你们的条件?”,又换我问了“我会不会和丽和好”之类的几个问题,都没有回应。
      笔仙就这样走了,第二次召灵就这样草草结束,只是在我们生死攸关的问题上,留下一个不明确的答案。
      “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一段弧线,四分之一圆圈,就是最后的答案。

      磊打开灯,回过头来直瞪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忽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嘿嘿……”他一笑就止不住。一边笑,一边还猛拍桌子,最后干脆蹲下去捂着肚子笑。受他的感染,我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两人的笑声交织重叠在一起,仿佛遇上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蛮有兴致的样子。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们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放肆地笑着。一边笑还一边倦缩着身子打滚,象两个疯子一样。当然,我知道我们都没有疯。我也知道我们为什么笑,只不过和高兴,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原来悲哀和绝望,也可以用笑声来表达。
      待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笑声才间歇。磊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他妈的……嘿嘿嘿嘿……忙了大半天,就、就得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我,我就他妈该死,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能打出喷嚏来……哈哈哈哈……”
      “不、嘿嘿嘿嘿、不管你的事,我只想,嘿嘿,看看、那两个鬼的表情……你刚才也看到他们了吧,嘿嘿嘿嘿……”
      “不错……哈哈哈哈,居然能被喷嚏吓跑……哈哈哈哈……操,那我们还在怕什么……哈哈……”
      “对、对,还怕个球!哈哈哈哈……老子也去撞一下墙……好、好也染上打喷嚏的毛病,嘿嘿嘿嘿……”
      在无奈的大笑声和到达极限的恐惧中,我们相对而醉。



      朦胧间似乎是磊在摇我,他好象在说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困极了,没有理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接近黄昏。我抬着昏沉沉地头四下张望,发现磊竟然不知去向。我心里忐忑不安,以为又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但好在及时发现了一张放在我手边的纸:


      “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来想叫上你的,但你睡着了。我发现几条很重要的线索,不能再等了。第一还是风铃。记得那句话吗?‘易置于南’!这是说黑猫要养在房屋大门口。而我们的大门口,正是这个有猫型坠子的风铃挂的地方!很明显,这个风铃已经没用了,我刚将它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但问题是这个风铃最初是怎么挂上去的?是谁挂上去的?这个挂风铃的人,我推测一定也是个懂风水的人。他一定发现这个地方有点异样,才挂上这个猫状的风铃用来辟邪。也许找到他,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刚才我打了几个电话,向房产中介查询屋主的联系方式,现在我就去找那个房东,也许就是他挂的风铃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第二条线索是刚才网上一个网友给的提示。他问我,那天我们请了笔仙之后,有没有把笔仙送走?瞬时间,我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对啊,我们没有把笔仙请走啊。记得媛说过的话吗?‘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我们连续两次都是只请来不请走啊。所以我想我们不得不再请一次,将两个笔仙请走。

      第三条线索我还没有想通,是件很蹊跷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第一次请笔仙的那天,到底是谁最先提议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真是奇怪。不过那绝对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觉得呢?

      我现在就按着这三条线索一个一个的去解决,先去房东那里问问。我想我会很快回来的,途中我也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我十个小时之内既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你电话,说明我肯定出事了。这对你有一个好处,就是恶魔不能再用他们借刀杀人的计策来对付你了。你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可以去旅馆住住。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友家过夜,那样会连累他们的。丽和媛就是先例了。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说明不管到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妨这个星期都待在家里。反正家里有足够的方便面和啤酒。若有什么新的情况或线索,一定不要害怕。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象以前那样自暴自弃,要振作起来!你不比我苯,只要你努力保持冷静,勇敢面对,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决办法来。毕竟,离我预测的七七四十九天大限还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千万不要放弃!

      那天你半昏迷中说的话不错。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书差不多每本开篇都有这句话。我们太狂妄了,想着去玩一玩,还想顺便吓唬女孩子,嘿嘿。回头想想,当初是因为生活平淡而寻找刺激,要玩请笔仙,结果怎么样?足够的刺激了吧?简直刺激到老家了!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里存一份尊敬总是好的,万万不该心存戏弄玩耍。忘记了尊重别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这步,经受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付出代价!

      七点五十分 晨”

      七点五十分,我看看钟,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五,早已过了十个小时的时间了!我连忙拨他的手机,是关机的。
      磊真的出事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勇气在黑暗即将到来的时候出去打听他的下落。我将他那篇长长的留言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读。因为,我害怕地想到,那也许是他最后的遗言。我仔细地看着他留下的三条线索,努力地思考着每一点可疑的地方。

      那个风铃是谁挂上去的呢?是房东?还是以前住的房客?磊去找房东会出什么事呢?也许,是因为我们住的这所房子以前出过事故?
      是了,我们住的房子以前是个度假村!一定是因为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线下降,才不得不对外招租的!
      出的是什么事?是死了两个人吗?一男一女吗?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们确实忘了请笔仙走!也许,这是个致命的大错吧。我仍然记得媛说“完了记得要把笔仙请走”时的神情。但第一次我和磊都太错愕了,因为面对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的事情,脑袋不可能会想得那么周全,即使是冷静如磊也不可能,更不用说我了。第二次我们却因为我的一个喷嚏将笔仙打断惊走,根本连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完。如果磊再也不能回来,是不是我就永远不能再脱身了?这个错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天第一次请笔仙之前,到底是谁提议的呢?“来请笔仙吧!”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谁说的呢?绝对不是我,也不是磊。因为我们连怎么请都不知道,只是听说过而已。那声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声音?不,应该说,很难说到底有没有声音。
      “来请笔仙吧!”那声音充满了诱惑。
      也许,是一句在我们心里的话,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有种将想到的一切告诉磊的冲动,才猛然想起磊已经不在了。而且,也许是永远的不在了。
      忽然间我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的醉生梦死,自暴自弃。要是一直和磊两人一起努力,不见得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纠缠在我们身边的恶魔。想到磊一次次厄运下仍然镇定和自信的眼光,想到他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时每一眼无奈苦涩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好恨我自己!

      这种感觉,甚至在丽离开我时我都没有过。现在我才明白这个朋友对我的重要,可惜,晚了。
      也许,我真的该死!

      爸,妈。现在是第七个星期五,离我们第一次请笔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如果磊的预测没有错的话,今天晚上,一切都将有个结局。如果有什么不幸的后果,那么,爸妈,请你们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儿子,你们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
      这个星期我没有出门一步,也没有再喝一口酒。我反复将磊留给我的那张纸读了无数遍,直到现在我能背得为止。我也虔诚地遵守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和给我的每一点建议。我用这个星期以来的六天时间写下了这篇长长的家书,告诉你们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这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拨磊的手机数十次,每次都是关机状态。但我现在依然不死心,我热切地盼望着他能忽然推门而入,用那种自信冷静的眼光瞪我两眼,再调侃两句玩笑。是的,我做梦都在等着着一刻的到来。这种感觉甚至比我思念丽还要重得多。这种感觉,甚至抵消了我心中的恐惧。

      是的,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了。
      阴风又来了。带着血腥味的阴风慢慢地潜入了房间,团团围在我的周围,我觉得自己的双手和死人一样冰凉,和那天我抱着的那个女鬼一样的冰凉。
      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来,那是尸臭。不过现在我却不觉得臭了,因为那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尸炉里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不,那就是从我衣服上发出的吧。我将手放在鼻前一嗅,哦,原来我身上现在也有这种味道了。
      屋外又在刮着大风,刮得大树杀杀颤抖,刮得房屋呜呜伸咛。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磊曾说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动出现了。风铃在尖锐狰狞地笑着,喏喏,听,声音是这样的:“咯咯咯咯……”
      窗户“砰”的一声自动打开了,半透明的窗帘随着刮进来的大风狂乱地飞舞着,我看见有两个身影在窗帘后面晃动。一个粗壮,一个苗条,那是一男一女吧。他们在朝我慢慢地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风更大了。带着腥味的风贯穿着整个房间。
      磊缓步走了进来,正象我期盼地一样,他看着我笑了。我也笑了。因为我看见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我好久没有见到的表情,那是轻松,那是解脱。
      磊向我努努嘴。哦,是的,他在叫我把这封信快快写完。是的,该完了,该结束了。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此致

      敬礼


      你们的儿子

      2002年3月1日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没有看懂,最后是什么结局?
      • 最后一行实际是: 2002年3月1日 于多伦多
        • 我觉的像是在温哥华,因为文章里说能看见海嘛。
          • 文学虚构,肯定有马脚的。
    • 好看。推荐在子夜时分阅读,有防暑降温的奇效。
      • 晕~~~
        • 晕了可以,但不要倒下。另,是不是觉得浑身凉快多了?
          • 没睡觉,看完了,吓得浑身冰凉了。是真的假的。最后啥意思,他们都死了么?
            • 当然是真的。“笔仙”和那“碟仙”一样,都是浮灵在阳界的一种表达方式。他们不走运,碰到的是恶鬼。磊已经神秘地消失了,巨大的阴影正在向“作者”袭来,从那窗外漆黑的夜幕中,一股带着腥气的风漫进了屋子。。。看,你背后是谁。。。
              • 古得白.
              • 亏了昨晚睡了,没看你的贴字。到底是真的假的?
                • 这些故事在文学城的怪谈板多着呢! 他们都说是真的~~~
          • 随想。。。。
            啊呀,真是吓的没敢往下看!
            想想,一样的描写,《天使之城》可谓真是精典,不是不敢往下看,而是想多看两遍也不嫌多啊!
            哈哈?
            另外,《闪灵凶猛》的后代《凶宅幽灵》据我朋友观后感说:“看了个开头便知谁是凶手”;”感觉像是儿童片“。
            • Can u pls tell me where I may fine <<天使之城>> on net? thank you!
              • 很可惜,找到了些网站但都不能下载。递张照片先解解搀吧哈哈*_^
                • 夷。。看起来是浪漫,而不是恐怖的。
    • 不提神,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很好看啦,静下心在看看?!
    • PA4 PA4......
      • pass?
        • Scaring...........nice story...
          It was ping ying...........Do u know any website I may download Chinese input?

          Thanks
          • Here u go
            • Thank you.........But those sounds not work on my pc :-(( (NT, English version)
              • njstar.com
                • Thank you SO much!
    • 555,吓死我拉
      以前从来不怕这些东东的,为什么看着看着寒毛就竖起来了?
      • 真有这么精彩吗?我也楼楼
        • 太长了。昨夜看了一半。挺带劲的。
          • 赶紧看完
            想我汇报
            • 也想,实在没耐心。
              • 等着
                你汇报哪
      • 同感,以前我也不怕看鬼故事:P
        • 莫非是
          因为主人公的环境。。。house,树林,湖边,咱这里的dx过的多数是这种生活吧?
    • ^ kong bu... and good